第十一章 杯酒收人心

人心是一種極為復雜的情緒。

原隴右軍將士並不是不認可裴旻。

畢竟那實打實的戰績,那如神話般的事跡,年不過二十五,以身居他人望塵莫及的國公爵位、節度使,古往今來只有霍去病這樣的人物可以相比了。

軍人以戰績說話,僅收復河西九曲地這一項戰功,已經讓在座的所有人,望塵莫及了。

對於裴旻,他們有什麽不服的?

只是比起不熟悉的裴旻,他們更加認可自己的兄弟,願意站在跟自己一起屍山血海裏滾爬出來的袍澤一旁。

同時他們還有一點私人顧慮,裴旻作為一個強行插入隴右的存在,會不會改變隴右的軍制體系?他們的身份地位會不會受到影響?

面對各種因素,促使了隴右軍將士今日抱成一團的舉動。

如今讓戰階地位皆毋庸置疑的裴旻,連吹帶捧的一套誇,誰能不竊喜高興?

而在座的都是軍使、守捉使都是手握數千兵馬的將軍,如他們這些前線掌握兵權的將官,又有哪一個不是經歷嚴酷血戰,在屍山血海中滾爬過來的?

誰又沒有一二件值得一說,值得一吹的戰績?

裴旻幾乎挨個兒歷數將士們的功勞,不論是悍不懼死的猛將,還是擅於投機取巧的謀將,甚至是穩重的中庸之將,只要有東西可說。他那張嘴便能說出花來,而且條理清楚,一字不差。

對於隴右軍諸將的戰功戰績,他竟是了若指掌。

隴右軍將士動容之余,讓裴旻十幾二十杯酒的一灌,那是紅光滿面,差點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所有人物過一遍,再無遺漏,裴旻坐在自己的坐榻前,朗聲道:“如果沒有大夥兒,哪有隴右的今日,廢話也不多說,以後你們皆在我麾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不論親疏,決不虧待一人!”

裴旻這從頭到尾的一敬,至少痛飲了三百多盅,身上上下充滿了海量的豪邁氣概。

眾將都感受到這股豪氣,想著裴旻如此看重他們,他們卻枉做小人,各有慚愧,一齊致敬道:“願為裴節度使效命!”

“等等!”裴旻舉起了手道:“我不喜歡裴節度使這樣的叫法,叫我裴帥……”

裴旻老生常談的糾結起了稱呼問題。

“好,敬裴帥!”眾將又齊聲舉杯大笑。

王君毚看著談笑自若的裴旻,心中大為嘆服,雖說他跟隴右諸將是同袍至交,但真要讓他如裴旻這般,歷數諸將功勞,僅憑一人之力,帶動整個宴會的氣氛是萬萬做不到的。

裴旻年紀輕輕,有如此成績,果然手段非凡,非自己能比。

裴旻對著王君毚道:“副都督,給你一個好消息,就在不久前,京中傳來了陛下的旨意。陛下對於韓莊這閹豎在隴右的所作所為勃然大怒,傳旨於我,憑我們處置。要殺要剮,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怎麽處置,副都督直說。”

裴旻此話讓諸將動容。

張景順粗著嗓子道:“閹狗實在可惡至極,當初就在郭公面前耀武揚威,氣得末將恨不得當場將他宰了。此番又來,更是得寸進尺。要我看來,殺了了事。這種閹狗,活著只會浪費糧食。”

張景順的話,引起了諸將的共鳴。

韓莊幾次出使隴右,莫不是耀武揚威的,眾人對之早已深痛欲絕。

王君毚道:“全憑裴帥定奪。”

“那就殺了吧!”裴旻輕描淡寫的說著,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讓韓莊活的意思。

諸將見裴旻說殺,大出了口惡氣,對於裴旻也越發的信任,頻頻敬酒。

裴旻也是來者不拒,爽快之極。

酒酣耳熱,裴旻突然說起了兵事,“研讀歷史,某發現一個規律。名動天下的強軍,往往具備兩個特性之一,只要擁有這其中一個特性,定是以一當十的精銳之士。”

諸將莫名的看著裴旻,卻不知他說的特性是什麽。

“其一、兵痞!”裴旻高談論闊的說著:“一個兵痞形成是經過無數刀山火海磨練出來的,他們不守清規,不講軍法,吃喝嫖賭樣樣皆會,甚至搶個村莊打個劫這種事情,也照幹不誤。說他們是毒瘤,確實。但是這類人上了戰場,那就是無懼生死,以一當十。他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恣意妄為,擁有超凡的戰鬥實力。”

諸將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這類人他們手下都有,真是讓人又愛又恨的存在。一些小打小鬧,他們或許能夠庇佑一二,可有的發起瘋來,搶掠淫擄,想庇佑都庇佑不了。

裴旻續道:“另外一種,與兵痞正好相反,就是鐵血之師。擁有極高的自主能力,紀律性。聞鼓而進,鳴金而退。沖鋒時,前對刀山火海,亦不畏懼。撤退時,便是金山銀山也不動心。不只是戰場,還要體現在生活中。無時無刻,不以軍人的守則警示自己。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擁有如此紀律的軍隊,將會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