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妖孽神童

裴旻耐心的看著棋局。

棋盤上的黑白棋子相互膠著。

賀知章是老而彌堅,少年,不,孩童卻是風格多變,缺乏定數,常有大膽冒險之舉。

固然得逞幾次挽回局面,但走多夜路終究會遇到鬼的。

偶爾涉險用奇是謀略,多次使用就是找死。

孩童玩火自焚,給賀知章抓到了破綻,吃掉了一片棋子,無力回天。

看了半晌棋盤,孩童恭恭敬敬的回禮道:“泌輸了!”

他的聲音很生嫩,就是清脆的娃娃音。

賀知章一點一點的收回棋盤上的棋子,說道:“小友果然天縱奇才,棋路多變,某險些就入套了。”

孩童搖頭道:“賀公步步老練,棋過中盤,晚輩以輸二子,只能步步走險,以求挽回戰局,最終為自己套死,便如玩火自焚一般,一潰千裏。”

裴旻再次為孩童的理性而感到驚訝。

他沒有看過全局,只瞧見了結尾的一部分,故而以為孩童的棋路就是擅於冒險,不知道孩童冒險的原因是為了取勝。

這一點又讓裴旻高看了孩童三分。

如他這樣大小的孩子,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棋路已經很不錯了。實在想不到,孩童看的更加長遠,一早就看出自己的劣勢,不斷的冒險只是為了險中求勝而已。

這一份心思,更證明了此小鬼的不凡。

驀然之間,裴旻想到了這小鬼的身份。

當初在涼州的時候,裴旻與自己麾下的謀臣許遠有過一番交談。

裴旻有些好奇當初為什麽蜀中縣尉李仲會將求救信寫道他這裏來,還送來了許遠的一些日常手劄。

細問之下,裴旻才知道主意是一個叫李泌的孩童出的。

裴旻此刻還記得許遠是如何形容那孩童的:“幼年早慧,天資超凡,七歲即通黃老列莊學說,心性思想,堪比成人。項橐、甘羅,不過如此。”

李泌,這個名字裴旻當然知道。

近乎傳奇的一個人物……

一個能夠與張良、陳平、諸葛亮、荀彧、王猛相提並論的妖孽,是謀臣中的謀臣,智者中的智者,在軍事、政治、謀略皆有超凡脫俗的成就。

要是沒有他,安史之亂未必會那麽快平定,要是沒有他,李隆基、李亨也許會兩分天下,要是沒有他,唐王朝經過安史之亂這樣的大動蕩,穩定不下來。

李泌就是這個時代的張良、諸葛亮。

賀知章這才發現裴旻的到來,笑著給裴旻解釋道:“靜遠,給你介紹。這為小友是為兄最近認識的,叫李泌,別看他今年十歲,說話心思與大人無異,許多大人甚至都不及他。”

李泌如大人一般,恭恭敬敬的作揖道:“晚生京兆李泌,見過郡王!”

裴旻掛上了讓人如遇春風的笑臉道:“久聞大名了,我聽許遠說過你。也要向你道聲謝呢,要不是你出謀,我收不到許遠這樣的人才。”

李泌再次躬身道:“能人遇賢主,本是天道至理,晚生不過順水推舟。”

賀知章訝然道:“原來你們認識!”

裴旻笑道:“未曾謀面,只是有所耳聞。”他將許遠之事略說。

賀知章笑道:“還有這份機緣,那真是巧了。李小友一直在蜀中跟著爺爺,直至年前方才回到長安。那時我還在病床上,李小友隨他爺爺李仲來探望為兄。老哥哥我初見小友,可是嚇了一跳,便如孔聖人見到了聖公一般呢。”

賀知章口中的聖公,正是項橐。

項橐是春秋時期莒國的一位神童,雖然只有七歲,但孔子依然把他當作老師一般請教。

裴旻還真有些不信,問道:“小友下棋,過於激進,安知正奇之道,正才是王道。你若穩中求勝,未必會輸得這般難看。”

李泌毫不遲疑地說道:“郡王身經百戰自然有此感悟,但晚輩是在下棋。下棋手談,只為娛樂,並非兩軍對壘。兩軍對壘,顧念傷亡,理所應當。可下棋,輸一子與輸十子又有何區別?穩輸一子,不如棄十子求一勝。”

裴旻呆了呆,李泌居然直接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心服口服,嘆道:“確實了不得!”

頓了一頓,他有些不敢相信,說了一句:“小友可看過《三國演義》,知道羅貫中否?”

李泌一臉迷茫,半晌才道:“卻不知何為《三國演義》?晚輩知道有三國,不知有演義?至於……羅貫中是何許人?晚生孤陋寡聞……”

賀知章也有些莫名,問道:“老哥哥也沒聽過《三國演義》與羅貫中?”

裴旻見李泌不是裝傻,明白他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天才,並非如自己一樣開了掛,不免有些遺憾,尷尬地笑道:“是西域流傳的人與事,以為小友聽過呢。不說了,不說了……”

賀知章看出了裴旻的尷尬,幫著掩飾道:“靜遠來陪小友手談一局,為兄坐得有些累了,到院子裏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