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私憤介入國策(第3/4頁)

3月4日段又偕同全體閣員(只有外長伍廷芳沒有參加,因伍廷芳已提出辭呈了)到總統府,請黎在政府向國會提出對德絕交案的咨文上蓋印,同時請黎把留中的給駐日公使電報發出去。黎卻很認真地說:“這是一個有關國家命運的重大問題,我們不可草率將事,因此要多加考慮。”接著黎並強調:“各省軍人都反對對德宣戰,對德絕交就是宣戰的先聲,應當先統一全國軍人的意見,然後才能決定。”

段氣得臉都變了色,他只說了這麽一句:“協約國方面不止一次地催促我們對德絕交。”

黎也激動地說:“如果我們聽從協約國的命令,我們就不是一個有自主權的獨立國了。根據《約法》,大總統有宣戰媾和的特權,我今天既然是總統,就該對一切負責任。”

教育總長範源濂是支持段的,他搶著發言,言詞非常激烈,他說:“總統雖有特權,責任則在內閣。總統既不對國會負責,又可推翻內閣的決議案,這樣的總統,簡直像專制皇帝一樣了。”範說到此,竟不顧體制,情不自禁地把手在台子上重重一拍,並且說:“總統簡直優柔誤國!”這話一出頓時使空氣非常緊張,黎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幸而張國淦趕快緩和局勢,他勸範對總統不可失去禮貌,更不可感情用事,應當心平氣和地討論國是。

那一邊段也按捺不住,他盛氣淩人地說:“總統既然不信任我,事事和我作梗,國會又處處找我麻煩,和我背道而馳,這樣的國務總理我是沒法幹下去了。”於是段站了起來,一聲不響,向黎半鞠躬,然後退出,全體閣員自然也跟著總理一塊退了出來。黎則像一個木頭人,既不開口,且一動也不動地僵坐在總統位上,眼望著段和全體閣員退席。

這天(3月4日)的晚上,段沒有通知任何人,即掛專車由京赴津,馮國璋正在出席陸軍軍官的歡迎會,得知這個消息,便匆忙地趕到東車站來勸段,請他以大局為重,不要負氣出走。段說:“這個人(指黎)太不好共事了,他口口聲聲說宣戰和媾和是大總統的特權,殊不知今天是責任內閣制,總統既然有特權,內閣還有什麽事情可做,我何必還要屍位素餐呢?”他不顧馮的勸告,悻悻然跨上了火車前往天津,抵天津後下榻意租界段芝貴私邸。這是民國成立以來,國務總理因和總統政見不和拂袖出京的第二個,在段以前,則是唐紹儀在民國元年因不滿袁的獨斷獨行而赴天津。

總統府方面聽說段祺瑞負氣出走,卻是正中下懷,當時總統府秘書長已換了夏壽康,此人很會做官,從不多問一事,府內要務多由黎元洪身邊的軍事幕僚哈漢章、金永炎、蔣作賓、黎澍等作主,哈等想借外交問題推翻段,因此在此對德絕交和宣戰問題上就專和段過不去,黎本人當然也希望換一個比較能合作的總理,不過他怕撤換段以後,會引起北洋軍系的反感,因此他便促請徐世昌或王士珍來繼任內閣總理。

早在5年10月間,府、院為了孫洪伊和徐樹錚發生第一次沖突下不了台時,黎請王士珍到衛輝迎接徐世昌來京的,徐在赴京前提出了“擁護元首(指黎)”、“維持合肥(指段)”、“不入政界(指自己)”三個條件,黎答應了他才赴京。5年11月16日抵京,當天並不到公府謁黎,17日黎親自先到五條胡同拜訪他,他對黎說了一些海闊天空,漫無邊際的話,使黎非常掃興。黎的秘書長丁世嶧勸黎不要灰心,徐是個老狐狸,半推半就是人之常情,只要段走錯一步棋時,就可以擡徐代段。

黎和他的左右都知道,徐如果出山,張勛等督軍團實力派是會支持徐的。可是徐是個老狐狸,在這時他怎會接受黎的邀請而得罪段,他當然敬謝不敏。黎轉過頭來找王士珍,王士珍也不肯跳火坑。

3月4、5兩日,協約國公使向北京政府表示對段出走一事的深切關懷。黎命陸徵祥到各國公使館說明中國對外政策不會有什麽改變,請協約國方面不必擔憂。另一方面德國駐華公使辛慈獲知黎、段這次鬧翻是因為黎拒絕在對德絕交的公文上蓋印,非常欣慰,因此便要求晉見總統,黎以為這時不是接見外國公使的時候,應該避嫌才是。

5日,黎召見全體閣員,面諭他們照常供職,教育總長範源濂因為曾面詆黎,所以不能繼續留任,乃單獨提出辭呈,黎不予接受。黎主要是考慮如何處理段出走的問題。

由於黎想請徐世昌或王士珍代段之策行不通,乃退而求其次,打算在閣員中選擇一個人代理國務總理,黎完全不想請段回任,希望借段負氣出走而將錯就錯,不讓段回京。馮國璋則勸黎對這個問題要多加考慮,不可走極端,同時自告奮勇願到天津去勸段回京,黎不好拒絕馮的勸告,但不贊成由馮出馬,認為這樣一來,段便占了上風,所以黎只同意派眾議院議長湯化龍赴天津勸段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