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仕宦豈為稻粱謀(上)(第2/2頁)

當然,利用已經背下的文字和自己別出機杼地闡發,在學術水平普遍不高的西北邊境,韓岡說不定還能混個貢生,去開封走一走。但如今的進士科舉,又與這些經典關系不大,考得是詩詞歌賦。沒有半點詩才的韓岡,不可能有指望中個大獎。

讀書讀得累了,韓岡正要回營房巡視一圈,以作休息。一名護工腳步匆匆地小跑著過來,“韓官人,門外有個王大官要入營!”

“王大官?”韓岡愣了一下,心中計較,多半是王韶來了,他認識到王姓官員也就王韶一人。連忙道,“我這就過去。”

韓岡向營地大門走去,暗自冷笑。不管怎麽想,王韶都不可能無事跑來甘谷,若是會有什麽事,想必就是應該落在自家的身上。真得多謝張守約,他這一舉薦,王韶就坐不住了,這買漲不買跌的股民心態,千年前倒也一樣有!

不過這對韓岡他也是好事。兩家相爭,自己待價而沽,總能賣出個好價錢。原本還擔心向寶暗中做些手腳,耽誤了自家的前程,現在多了經略司管勾機宜文字——相當於後世軍區參謀長的高官來舉薦,韓岡也不必擔心再會有什麽波折了。

……

“這是傷病營?!”

站在營門門口,王韶有點愣。眼前的這座改名叫療養院的傷病營,完全顛覆了他過往的認識。沒有了普通傷病營中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也沒了普通傷病營遍地的汙穢。傷病們在營中四處走著坐著,互相談笑。他們的傷口上都綁著幹凈的繃帶,眼神中也不是如過去那般空洞無物,而是多了名為希望的神采。而一些臂上紮著藍色布條的役夫,則略顯匆忙地打掃庭院,搬運衣物。但看他們的神情,卻也沒有役夫臉上慣常見的麻木,而是日常生活中才有的平和笑容。

自從擔任秦鳳路機宜之後,王韶走過軍營很多,見識不可謂不廣。根據不同的時間,或是不同的將領,軍營可以是喧鬧的,可以是寂靜的,也可以是悲傷的,還可以是憤怒的。但一座幹凈清爽,甚至帶著一點家庭溫馨的軍營,他卻從來沒有見識過……

這還是一座聚集了所有傷病的軍營嗎?這個奇跡韓岡又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韓岡……韓玉昆……”王韶默念著奇跡之手的名字,“玉出昆岡。這塊璞玉還真是不簡單。”

王厚卻沒有自己的父親想得那麽深,看著脫胎換骨一般的傷病營,只是嘖嘖地贊了兩下,便急急入內,連聲的要找韓岡說話。

“不要急!”王韶喚住毛毛躁躁的兒子,眼望前方,“人已經來了!”

遠遠望著營地大門處王韶、王厚父子倆,以及圍在左右的一隊護衛,韓岡仍是不徐不疾地走著。一派寵辱不驚的氣象,將名門弟子的風範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大概是來回奔忙的緣故,比前次見時,王韶貌似又黑瘦了一分。走到近前,韓岡行禮如儀:“學生韓岡見過機宜。”起身後,又和王厚行了平禮,打了個招呼。一套禮儀做得滴水不漏。

儒家尚禮,此時兒童開蒙入學,第一件事不是認字,而是學禮。吉禮、兇禮、賓禮、家禮,待人接物,言談舉止,其中的禮儀都是要仔細學習。不同的場合,不同的人物,所適用的禮節也都不盡相同,錯上一點,便是惹人議論。“有禮儀之大謂之夏”,這一句不是亂說的。而張載是儒學大家,對於禮法的認識和見解,自然無不精通。韓岡作為他的門生,當然浸淫甚深。平日裏表現出來的氣度,也是來自於此。

領著王韶父子入營,韓岡一邊介紹著周圍,一邊漫不經意地問道:“機宜和處道兄此來,不知為得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