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把盞相辭東行去(三)(第2/2頁)

但韓岡剛剛因為前一次的斬首功以及在甘谷城的功績,而受到薦舉,後一戰的軍功並沒有被錄入下來。剛過了年,韓岡才十九,能入流品已是難得,進用太速反而不利日後——李師中便是這般說的。同樣,雖然看起來有二十八、三十八,但實際上才十八歲的王舜臣,也是因為年齡的關系,而與從九品的流內官無緣。

所以最後的那點在下龍灣村裏的功勞,便分給了趙隆和李信二人。王厚雖然適逢其會,但他也沒有從趙隆和李信那裏爭功的意思。

“也不必羨慕劉仲武,以四位兄弟之勇武,又能耽誤幾年時間?說不定再過一年半載,就是幾位官人了。”王厚出言安慰著有些喪氣的王舜臣四人。

韓岡也道:“處道說得沒錯,以幾位兄弟之才,只要有機會,何愁不能一躍龍門?……”他再一笑,“而在王機宜身邊,機會又怎麽會少?”

“說的也是!”王舜臣的興致又高了起來,他走過路邊的攤子,丁零當啷地丟下一把錢,捧了十幾個橘子回來,分給韓岡他們一人兩個。

王厚和韓岡要維持形象,把兩個橘子收在袖中,而趙隆、李信他們,都是剝了皮,直接丟進嘴裏。幾人一邊吃,一邊走。

王舜臣吃著一嘴的汁水,順著胡須向下流,含糊不清地說著,“三哥也是本事,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去查得藥材市價。”

調查個鬼,韓岡當然沒有去調查,但他前面把事情說得圓得很,沒人會懷疑。不去問過石膏的行情,誰能看透天寧寺的豆腐是用的什麽材料?

王厚也是搖頭,指著街邊的一家藥鋪:“這樣的鋪子秦州有二三十家,要是一家家藥鋪去問,我可吃不消。”

韓岡笑了笑,想避過這個話題。只順著王厚的手指方向,卻正見那間藥鋪中的夥計把一個抱著小孩的女子轟了出來。那夥計還插著腰,在台階上罵著:“沒錢還想抓藥?!又不是開善堂的!沒了錢賺,要俺們喝西北風去?”

那女子雖然頭發都被推搡散了,遮去了容貌,但抱著孩子的背影看上去卻是楚楚可憐,讓人義憤填膺。見這麽一對母子受欺,好事的王舜臣當即上前幾步,揪住藥鋪夥計作勢要打。

“別下重手!”韓岡淡然地說了一句,上前將那女子扶起,“小娘子可安好?”

被韓岡抓著手臂,嚴素心身子一顫,心中頓時又羞又惱。哪有這般無禮的?!方才想賒貼藥而被轟出藥鋪,已經是不幸,想不到竟然還碰上了個調戲女子的潑皮。

世風嚴謹,男女大防雖然沒有明清那麽恐怖,但隨意接觸良家女子的身子也並不合適。王厚在旁邊咳了一聲,權作提醒。而韓岡扶起嚴素心後,便放開手,退了一步。動作自如,神色也是自然得緊。

嚴素心小心地擡起頭,只見韓岡的雙眼清澈深邃,神色也不帶一絲淫邪,並不是趁機占便宜的浮華少年。而且這張面容,雖從沒有正面相見,卻早已深深地刻在心底。

“多謝官人!”嚴素心抱著招兒向韓岡行禮道謝,聲音中有著一絲微不可察地顫抖。

官人?韓岡眼眉微動,又仔細看了嚴素心一眼,看起來她好像認識自己的樣子。自家穿的是文士的襕衫,平常百姓看到自己,多半會道一聲秀才,而官人,如果不是酒樓或腳店裏的小二和掌櫃,就只有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才會這樣稱呼。

王舜臣這時退了回來,他並沒動手,而是放手讓藥鋪夥計躲進店中。趙隆奇怪地問著:“怎麽不打?”

“三哥都說不能下重手,那還怎麽打?!俺下手何時輕過?”王舜臣反問,他探頭去看著嚴素心懷裏的招兒,看輪廓應是個一個相貌很清秀的小女娃子,但她的頭面上長著稀稀拉拉的水皰,而被扯開了半邊衣襟,露在外面的上臂更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漿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