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樊樓春色難留意(一)(第2/2頁)

不過狀元樓是官辦,裏面來自於教坊司的官妓按著律條是不陪夜的,也就是賣藝不賣身。雖然例外的情況不少,但劉仲武和路明可不夠資格,好歹也要有些才學和文名,才能讓那些心氣頗高的歌妓放下身段。想來兩人應該是只是聞到了腥味,沒吃到魚才是。韓岡為兩人遺憾,若是章俞在小甜水巷請客,不至於這麽早就回來。

路明的酒意比劉仲武少上一點,還保持著一定的清醒,他小心翼翼地問著:“聽說官人去了王相公府上?”

韓岡點點頭,遺憾道:“要不是王參政使人招我去私邸,就能與子文兄和路兄一起去狀元樓喝酒了。”

確認了韓岡的確是被王安石請去,路明頓時肅然起敬,又問道:“章老員外還說他的兒子也去了王相公的府上,不知官人見到了沒有?”

“這卻沒見到,只去跟王家的二衙內下了兩盤棋。”

韓岡說得平淡,路明卻更是一臉驚羨,“尋常人去宰執家,也就能跟門子說兩句。官人能得王衙內一起下棋,在王參政那裏必然受看重,日後飛黃騰達自是不必說的。”

韓岡聞言冷笑。與王旁下棋,跟他老子又有什麽關系?!自家當初跟王厚一夜深談下來,都是稱兄道弟的交情了,但王韶會拿出經略司勾當公事這個位子,還不是看在自己的才智和能力上,跟他的兒子全然無關。王安石一國宰執,又是留名青史的人物,說他會因為跟王旁下棋下得好而另眼相看,韓岡只會大笑,可不會相信。

王安石讓他空跑了一趟,韓岡心中本不無微詞。只是反過來想,這還是自己地位不夠的緣故,若是如章惇一般成了變法派的核心人物,王安石怎麽也不可能讓自己白跑。如此一想,韓岡心中釋然,放寬了心思。他向來看得開,一向認為抱怨別人很容易,但沒意義,不如求諸於己。等有實力了,可以去報復,而不是像女人一般抱怨。

不想提自己在王安石府受到的冷淡,韓岡轉過身子,當先往城南驛方向走去。韓岡走得不快,悠然自得的像是在花園中散步。深夜月下,漫步在千年之前的都城禦街邊,眼前一條拱橋如虹,飛跨在五丈河頭,看著周圍一重重飛檐坡頂的樓閣屋舍,有著一種超越現實的魔幻感覺。但劉仲武和路明卻一點也不魔幻,他們帶著酒臭氣跟了上來,拖沓的腳步聲踩碎了韓岡一時的恍惚。

韓岡輕嘆一聲,側過身子問著路明和劉仲武:“不知兩位在狀元樓有什麽遭遇?”

“不外乎美酒佳人。”路明故作平淡地說著,學著韓岡方才的語氣。

“都好,人也好,酒也好,菜都是好的。到了京城,才知道秦州的幾家酒樓,都是狗屎!那時還仰著脖子看,掰著手指算什麽時候才能領了俸祿去逛上一逛,現在請俺去都不去!”劉仲武則是醉得厲害,口無遮攔,“就是章老員外帶著的伴當太娘氣了,不像個漢子,說個話都翹著小指頭。”

“是劉官人你不懂,有人就好這一口。”路明不愧是八卦黨,眼光甚毒,笑得淫蕩:“章老員外這叫水旱同行,男女通吃!”

“走水路有奶吃,走旱道能吃什麽?吃屎嗎?”劉仲武哈哈大笑著,自以為說了個有趣的笑話。試射殿廷上的得意和狀元樓的美酒佳人,把他的沉穩囫圇個兒地沖進了下水道,說話也沒個顧忌。

想到下水道,韓岡左右一看,眼前的五丈河對岸正巧有條下水道通過來。黑沉沉的外口像個藏兵洞一般,至少有一丈多高,兩丈寬,看起來甚至可以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