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入宦海難得閑(四)(第2/3頁)

王啟年很恭敬地回答道,“回官人的話,就這麽多。”他的姿態,竟比七天前老實恭順了許多。

這種姿態的轉換,裏面是否擁有誠意,韓岡全然持否定的態度,只是沒有表現出來。他對王啟年一直保持著冷漠,指了指桌案:“你就放在這裏。”

王啟年依言放下一疊公文,躬身退下。見他退開後,王厚就在韓岡耳邊低聲說道:“玉昆,你要小心一點,他不是好人。”

“多謝處道提醒。”韓岡點頭謝道,雖然這些他早就打聽到了,不過王厚的關心,是必須要感謝的。“小弟知道,他過去跟陳舉走得很近。”

王啟年是市井無賴出身,又素無品行,身上還背著命案,但他在經略司衙門中說話夠分量,跟陳舉走得近也是情理之中,另外還有一種說法,就是王啟年十幾年前能進經略司,還是陳舉的功勞。

陳舉垮台,他在秦州城中各處衙門的眼線耳目卻都還在。雖然韓岡可以確信,他們沒有幫陳舉報仇雪恨的意思。但究竟是哪些人,他卻要做到心裏有數。這種想法很早就有,韓岡也著力打聽,王啟年的名號也是他在去京城前就聽說過了。

王厚則是聽得糊塗,“玉昆,我說他不是好人,是我前些日子看見他跟竇解走在一起,去逛了惠民橋後的私窠子。”

“竇解?是竇家的哪一位?”這下輪到韓岡糊塗起來,他一時間想不起來這個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

王厚提醒道:“是玉昆你去京城的前一天,在惠豐樓上與劉走馬喝酒時,遇上的那一個,竇家老七,竇解。”

“啊!”得到提示,韓岡恍然,“原來就是那個塗脂抹粉的!”

“對!就是他。王啟年就是領著他去了惠民橋後。”

“王啟年陪著竇解去逛惠民橋後,這事處道兄怎麽知道的?該不會也去逛了吧?”

韓岡看似毫不在意地開著玩笑,心中卻在驚奇,王啟年竟然會跟著竇解那個三世祖?

……

就在當天夜中,白天被韓岡和王厚所提及的王啟年和竇解兩人,正躲在惠民橋後的一家上等的娼館中,竇解抱著個艷娼,上下摩挲著——雖說娼妓並稱,但實際上妓是賣藝,而娼才是賣身——而王啟年站在他身邊低聲說著話:

“想不到韓撫勾還真是能撐,都半個多月了,還是穩穩的滴水不漏。在州衙裏面,可是有不少人在贊著他的手腕過人。”

竇解的臉色頓時就像掛了層霜,右手便在一團豐盈中用力一捏,惹來一聲竭力忍住地痛叫。竇解一腳把那艷娼踢走。當房內只剩他和王啟年兩個人時,他狠聲道:“那是誰也沒有認真對付他!家祖本是想先從那灌園小兒下手,再去對付王韶,這事還跟李經略商量過。只不過現在王韶都成了過街老鼠,馬上就要丟官去職了。家祖就沒心思去動那灌園小兒,才讓他得意到現在。”

“小人也聽說過,經略相公私底下都想把灌園小兒千刀萬剮。”王啟年眼睛轉了轉,詐了竇解一句。

竇解的心裏藏不了秘密,聽王啟年一說,便點頭道:“誰說不是,上次李師中和家祖見面,他可是明說韓岡是王韶的爪牙,必先廢掉不可。”

“照小人說,李經略只想著扳倒王機宜,至於韓岡不過是條蟲子,想捏死就捏死,他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不過韓三前次太過欺辱衙內,還是一把捏死他比較痛快!”

竇解突然覺得王啟年他太熱心了一點,“王啟年,你跟灌園小兒有什麽仇?”

王啟年心中一跳,忙賠笑道:“小人不也是為衙內生氣嘛。灌園小兒身上的糞臭都沒洗幹凈,哪比得上衙內這等世家子弟。他欺淩衙內,任誰看到,心裏都會生氣!”

“說的也是!”竇解點著頭,“說得好,說得好。”

王啟年心中暗暗冷笑,竇家的這個衙內,真是夠蠢的。不過也幸好他夠蠢,才會這麽聽自己的話。挑撥了竇解出頭,動手的只要不是自己,韓三就算能脫難,日後報復也到不了自己頭上。

想起韓岡,他心中就恨。他這些年省吃儉用才結余下兩千多貫,都投在陳家的質庫裏吃利息,想等著過些年老退之後,就可以拿這些錢回鄉買個大宅和十幾頃田,做個富家翁。誰想到,韓三那災星一動,什麽都沒了……

王啟年心中正在恨著韓岡毀了他的大宅、田地,耳中卻傳入了讓他大驚失色的一句話。

“既然你為我生氣,那你就把韓岡往死裏掐。你們做胥吏的,不是很有手段嗎,實在不行,把架閣庫燒掉也行,那裏正好是他管。燒了後,他肯定要吃罪。”竇解不聰明,所以他會把所有的事都推給其他人做,並認為他人為自己做事是天經地義。他為自己的妙計哈哈大笑,一見王啟年沒有及時點頭答應,便又生氣起來,“怎麽……你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