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五月鳴蜩聞羌曲(六)(第2/2頁)

王舜臣連連點頭,韓岡贊了他兩句,讓他聽得渾身都舒坦。他齜著牙笑著:“三哥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俺肯定會好好跟這群蕃子談談心的。”

把蕃部的事處置妥當,向王韶、高遵裕稟報過,韓岡又想起他自己手邊的事來。

仇一聞已經被高遵裕惦記上了。現在高遵裕正恨著竇舜卿,任何能讓副都總管不痛快的手段,他都不介意用上一用。

高遵裕不是心胸寬廣的人,以韓岡這些天來對他的了解,新任的蕃部提舉跟李師中、竇舜卿都是一路貨色。對功勞很貪,對責任則無心負擔,而對他人的不敬,卻是狠狠地記在心底,想著等到時機就去報復。

韓岡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高遵裕去玩他的小手段。就算不能把仇老郎中的徒弟救出來,也不能讓仇一聞也跟著陷進去。對於高遵裕玩著陰謀詭計的手段,韓岡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但弄到跟自己有交情的人身上,韓岡卻不能忍受。

把仇老頭子安排到自己的家中,讓嚴素心和韓雲娘好生款待。韓岡便想問一下這裏的地頭蛇,仇老郎中的弟子現在的情況究竟如何,還有這件事,仇一聞到底說得是真是假——不是說仇一聞說謊,而是同一件事,不同人持有的看法都不同。誰也不能保證仇一聞說的事情,不是被他的立場所扭曲。

他找來李小六,吩咐道:“你速去把王九和周寧都叫來,說我有事問他們。”

王九、周鳳已經在成紀縣衙做了半年多了,縣中內外的一應事務都已經熟悉。而他們與州衙吏員之間,多少也應該有些交情了。要詢問州獄中事,少不得要通過他們。

州衙所在的縣治,知縣都管不了城中之事。州城內的大小事務,都是由州衙處理。就如成紀知縣,他就只能管轄秦州城外的成紀縣轄區,對城墻以內,卻沒有插足的余地。

仇一聞的弟子是在城中為竇舜卿的重孫診治,那他現在的位置,只會位於州衙大獄之中。而韓岡雖是在州衙內做事,但經略安撫司與秦州是兩套班子,只是統領兩套班子的是李師中一個人罷了,而兩邊下屬的官員,都是互不幹涉。也只能希望那幾個被他安插在成紀縣衙中的釘子,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很快,王九和周寧來了。他們見了韓岡,就立刻恭喜他又立新功。而韓岡不說廢話,直說道,“今次請你倆來,倒是有樁事要問你們。”

……

竇舜卿這幾天心情正不好,在院中的樹蔭下坐著,死板著臉,兩個婢女不斷地搖著扇子,也沒能扇去他心頭的火氣。

日後快近天頂的時候,竇舜卿的長孫從院外進來,向他行禮請安。

“怎麽才回來?昨夜到哪兒去了?!”竇舜卿看著孫子青黑色的下眼圈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親兒子死了,也不見你難過一下!鎮日地往青樓裏跑,也不好好讀點書出來!”

“死了再生就是了,也不是生不了。”竇解對死了個兒子毫不在意。只是他看著竇舜卿的臉色沉了下去,連忙轉口道:“給幺兒治病的那個黨項郎中肯定是西賊內奸,奉了西賊的命要害我們一家。”

竇舜卿有些疲累地擺了一下手:“這事就隨你去做,別把事情鬧大。”

“怎麽能不鬧大?”竇解這時神秘兮兮地湊到自己的祖父耳邊,“大獄裏的黨項郎中是個叫仇一聞的遊方郎中的弟子。而仇一聞,如今卻是一直都在幫著灌園小兒弄什麽療養院,在軍中收買人心。任用西賊奸細的師傅,韓措大這究竟是安得什麽心?”

竇舜卿眼定定地盯著自己的孫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問著:“這事是誰告訴你的?!”

“是孫兒打聽來的。”

“胡說!”竇舜卿對自己的孫子哪還不了解,他能打聽青樓裏的頭牌花魁喜歡什麽顏色的肚兜,卻不會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半點。

“管他是誰說的。能把那個灌園小兒整治一番,豈不是一樁美事。把他弄進大獄裏好生料理一頓,說病死也就病死了。種家的人都能瘐死,還怕弄不死個灌園措大?”竇解扭著手獰笑起來,“這也能讓人知道爺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