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虎狼終至風聲起(上)(第2/2頁)

慕容武湊過來,壓低聲音笑道:“也就是玉昆你才能舉重若輕,換做是他人如此行事,怕是要吃個大虧。馮家可是送了劉節推整整兩箱好處,少說也有千貫。”

韓岡但笑而已,卻不接話。

“好了,”慕容武見韓岡不打算再提這個話題,便轉過話頭,問道:“不知玉昆接下來行止如何?”

“該回秦州了。這裏有舅舅在盯著,下次再審此案,也不需小弟再趕來鳳翔。”韓岡說著,回頭看了看馮從義,這位小表弟識趣,離得遠遠的。韓岡會心一笑,也壓低聲音對慕容武說道:“先姨母的墳塋還請思文兄多多看顧,開棺驗屍時,望能保證骨殖不被毀損。”

“玉昆放心,愚兄理會得!”慕容武猛點著頭。

百善孝為首,開棺不是一件小事,做得岔了,做兒女的就要被指脊梁骨。有時父母的死明明有冤情,但子女為了不驚擾到父母遺骸的安寧和完整,往往會拒絕官府開棺驗屍。雖然這種做法在韓岡看來很可笑,但卻是儒家社會的現實。

不過今次為了證明韓岡訴狀上的言辭,韓岡四姨的棺槨肯定是要被打開的——韓岡並沒有主動撤訴的打算——這時若無人關照,一點陪葬品怕是都要被擄走,連屍體說不得都要受辱。

慕容武停了一下,卻又笑道:“大府如今身體有恙,甚少理事。無論今後知府之位是換人還是延任,今次一案,少不得先拖個半年下去。”

聽到慕容武這麽說,韓岡算是放心了,能有點時間緩沖是最好。等他把馮從義弄到秦州去幫自己把攤子做起來,再有這個消息傳來,不然說不定會因為此時,心裏會有些芥蒂。而他娘韓阿李那裏,也要先打些預防針。

當天韓岡做東,在鳳翔府的一家有名的酒樓上置辦了酒席,請了陳通判和慕容武入宴,表示一下感激之情。韓岡行事的老練讓陳通判感到驚嘆,昨天夜中還生著韓岡的氣,今天收到邀請,便應承了下來。

幾人喝了一夜,到了第二天,韓岡帶著李信和馮從義一起返回了秦州——慕容武已經說過,此案半年內開審的幾率又不大,馮從義當然要投奔韓岡,以便大樹底下好乘涼。李忠雖然也想去見一見自家的三妹,但原告的幾人不能都一股腦跑到外地去,他必須盯著案子,也只好作罷。

回到秦州,韓岡帶著馮從義,到了自家拜見爹娘。聽說了四妹的冤死,韓阿李跟馮從義抱頭痛哭了一場。哭完後,韓阿李對兒子道:“三哥,你四姨就剩這一個獨苗了,你自己看該怎麽做吧!”

“表弟不是讀書做官的料。”韓岡說得堅定。他在路上跟馮從義談了許多話,算是了解了他究竟是有著哪一方面的擅長,而結果,讓他喜出望外,“不過在貨殖之術上,表弟倒是家學淵源。”

次日,韓岡回去見了王韶、高遵裕。私下裏又跟王韶父子把自家的事說了一通,他們一同唏噓了一陣,又為韓岡的手段拍案叫絕。接下來,韓岡就為了這段時間丟下的工作忙碌著。

而過了幾日,王厚卻面色古怪地找了過來:“玉昆,鳳翔府出事了!”

韓岡心中一跳,急問道:“出了什麽事?!”

“鳳翔的李大府前幾日病死了。”王厚成功地詐了韓岡一下,覺得很有趣,便哈哈笑了起來,捧腹道,“玉昆你剛到鳳翔走了一圈,李大府就死了。下回你再往外州去,那裏的知州知府,都得要先念上一卷金剛經再說了。”

韓岡嗤之以鼻:“胡說!天天有人死,難道都跟我有關,閻羅王還有地藏王菩薩都沒這本事。”

王厚又道:“不過李大府死時,據說有群蝶起舞,卻是個祥瑞。”【注1】

“你真是閑得慌。”韓岡搖頭嘆了口氣,又埋首於公案。

“等郭太尉來了就閑不了了。”

韓岡被王厚的話帶起來心思,眼望東方,“郭逵怎麽還不來?”

注1:張舜民《畫墁錄》:李譯諫議知鳳翔卒,有蝴蝶之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