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念不改意難平(十)(第2/2頁)

“當然!”韓岡雙手一搭馬背,轉眼就騎在了馬背上。他方才就是向郭逵辭行,想說的話即已送到,接下來就是離開秦州,趕往古渭。“你們準備好了沒有?”他回頭問著李小六和一眾親衛。

親衛們跟著一起上馬,在馬背上一抱拳:“還請機宜下令。”

韓岡正要動身,李信從州衙中疾步趕了出來,叫道:“三哥,等等!”

韓岡一見,不得不重又翻身下馬,“不知表哥有何事?是不是要小弟帶話去古渭?”

李信搖了搖頭,喘了口氣,把氣勻了,便對韓岡道:“是鈐轄讓我帶話給三哥你。”

“鈐轄說了什麽?有何要事?”韓岡雖是在問,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李信對韓岡道,“鈐轄倒是沒什麽要事。只是要三哥你去古渭時,順便帶話給渭源堡的王君萬,讓王君萬盡心做事,他家中鈐轄自會遣人照看,無需擔心。”

韓岡點頭:“小弟會給王堡主把話帶去的。”

“沒了!”李信頓了一下,忽而又道,“對了,今天早間,鈐轄還提起三哥兒你當初拒絕了他的舉薦,而接了王安撫薦書的事。贊三哥你有眼光,會選人。”

“那老家夥還在為當初的事耿耿於懷?”韓岡有些不快,隨即他便醒悟,這是張守約在提醒……甚至不能叫提醒,而是明著在開罵了。

韓岡當時在張守約和王韶的兩份薦書中挑挑揀揀,並沒有多少關系。但如今他已經受過了王韶的恩惠,再投往郭逵,名聲肯定要完蛋。

韓岡看得出李信心中也是這麽想的,否則也不會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就是為了提醒韓岡別走錯路。

“請表哥轉告鈐轄,韓岡多謝他提點。”

韓岡現在只恨自己對歷史了解得太少了,若是知道河湟開邊成功與否,如果成功又是由誰人主持,他現在就不會這麽糾結了。

不像現在,韓岡只覺得他想在郭逵和王韶之間找平衡,等於是挑著千斤的擔子走在只有半尺寬的獨木橋上,一個不穩,便會落到橋下跟流到龍門處的黃河一樣湍急洶湧的河水中。

但這副擔子,至少在眼下,他還是準備挑下去的——這是他所能確認的,實現他最終目標的成功率最高的一個方案。

河湟開邊,早在開國之初就吸引了無數文武英才為此劃策定計。曹瑋,範祥,張載,甚至向寶,皆有光復漢唐舊地之志,只是由於內斂自守的國策,始終無法施行。如今因為勵精圖治的新帝登基,王韶的平戎一策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有志於此的文臣武臣,便漸漸雲集而來。

王韶、高遵裕、郭逵,他們哪個沒有開疆拓土的念頭?不過王韶有王韶的目標,高遵裕有高遵裕的目標,郭逵也有他的想法,而韓岡同樣有著自己的目標和期許。大方向或許相近,但選擇的道路和手段,以及最終的目的地卻無一雷同。

不同於王韶寫在平戎策上,為朝廷並吞河湟,收復吐蕃,劍指西夏的初衷。在河湟之事上博取到足夠的軍功,為日後能在官場上不斷前進打下堅實的基礎,這一很現實的目標,才是韓岡的追求。

他目前最大的期望,便是河湟開邊能在熙寧五年之前能有個階段性的成果——因為熙寧五年的下半年,就是癸醜科進士試的地方解試時間。如果不能在解試中,取得一個貢生的身份,便無緣參加三年後的科舉。

為了能在官場中走得更遠,韓岡迫切需要一個進士身份。雖然進士頭銜可以由天子賜下,但由此榮幸的,幾乎都是出自宰執之家,且早有文名的子弟,就連孫復、胡瑗這樣名儒都沒能得賜。韓岡想要混進去,其難度比起科舉還要高上十倍百倍。

而熙寧六年進士科考試科目的更改已經確定,從詩賦改為經義策問,這番變動,對於在詩賦上浸淫已久的才子們是個災難,但對於韓岡這樣放棄了詩賦,而把經義背的滾瓜爛熟的讀書人,卻是個天大的喜訊。

在科舉考試的轉型期,文采飛揚的才子會因此而在科場中折戟沉沙,而對於有所準備的士人,金榜題名的機會卻大大增加。

韓岡早已有所準備,他很清楚熙寧六年癸醜科的舉試,是他得到進士出身的唯一機會。一旦拖到熙寧九年,當那些刻苦攻讀的才子們適應了新的考題,總有事情分心的韓岡不可能與他們相爭。

“還有兩年。”別過了李信,騎在馬上,韓岡輕聲自語。

要想趕上熙寧六年的科舉,和熙寧五年下半年的解試,就必須在兩年中擊敗木征,奪取河州。一旦拿下河州,控制了洮河流域,盤踞在青唐王城中的董氈,就不得不順服朝廷。而親身參與其事的韓岡,只要再有一個進士頭銜,他的前途將會是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