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京師望遠只千裏(八)(第2/2頁)

前任都統軍嵬名浪遇資歷極老,是景宗皇帝曩霄【李元昊】的親弟弟。浪遇在曩霄被太子寧令哥所弑之後,本有資格問鼎帝位,但他卻支持了尚在繈褓中的諒祚。他統領西夏大軍垂三十年,是宗室中少有的沒有私心、忠誠天子的臣子。如果有嵬名浪遇在朝堂上坐鎮,只要出來瞪一眼,就沒人敢再廢話。

不過浪遇就是因為他的威望太高,對梁氏秉政也多有微詞,最近被梁氏兄妹聯手打壓得很厲害,兵權一削再削,已經讓他回家養老去了。

一場朝會沒有商討出個結果,便不歡而散,不過梁氏和梁乙埋倒沒有灰心喪意。這只是通報而已,在政治上要作出決斷,全得要靠在台面下處理的手段。

少了嵬名浪遇這個位高權重的重臣,在梁氏眼中,方才殿中的拿些碎嘴的廢物僅僅是聽著煩人。而要分化這些鼠目寸光之輩,也不是太難。

東邊的仁多、西面的禹臧,兩家都不是梁氏的支持者,但兩家的族長沒事都不會到興慶府來。仁多零丁、禹臧花麻,這兩人都不是簡單的人物,而除去他們兩個,剩下幾個,卻沒幾個能拿得上台面的。指揮軍隊的水平一個比一個差勁,只是要起賞賜來,卻一個比一個貪心。

不過是誘之以利罷了。

“這些都是小事,兩三千人就能處置得了。”

在朝會結束後的,在梁太後實際處理政務的禦書房中,梁乙埋的臉上已經看不到方才被擠對後的狼狽,仿佛方才的變幻莫定的臉色僅僅是裝出來的一般。

“真正危險的是無定河,是橫山。”

接口的是與梁乙埋一起被留下來說話的翰林學士景詢。他是自張元、吳昊之後,又一個投靠西夏的漢人。

景詢本是延州人氏,犯法當死,所以逃亡西夏。因為本有才學,受了先王諒祚的看重,授其為翰林學士。景詢就跟張元、吳昊一樣,最為窮兇極惡,日夜為西夏謀算,惹得大宋先帝英宗親下諭旨,“捕系其孥,勿以赦原”,把他留在宋國的妻兒都捉了起來。

其實不僅是景詢,所有在西夏的漢人,對付起宋國的同胞來,都必須比黨項人更加狠辣,否則在這個蕃人為主的國家,就不會有他們的立足之地。就像梁氏,她縱然是太後之尊,也無法像東朝皇帝那樣高高在上地命令臣子。

所以三年前,重臣們逼著梁氏兄妹下令,用景詢交換綏德城的嵬名山的時候,梁氏沒有半點猶豫地便點頭同意。盡管景詢是梁氏兄妹的支持者,但犧牲他一人換取黨項豪族們的支持,梁氏兄妹不會有半點遲疑。不過到最後,由於宋臣郭逵的反對,這項交換不了了之。景詢繼續做他的翰林學士,也沒表現出半點芥蒂來——他不能,也不敢。

現在景詢依然是梁氏兄妹的謀主:“近聞陜西宣撫韓絳已兼領河東宣撫,又得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昭文館大學士。他以首相之尊宣撫陜西河東,豈會甘心於守成?若真的要防守,何必要他來陜西?甘谷、綏德、河湟,”景詢一根根屈起手指,“自東朝英宗晏駕,新天子登基,宋人在這幾處步步緊逼。最近又有消息說,陜西緣邊四路要整頓兵馬,分二十萬守軍為五十二將。這是即將舉兵犯境的先兆!”

“敢問學士該如何應對?”梁乙埋問著景詢。

“河湟那邊,可以聯姻董氈。臣聞董氈有一子最得寵愛,可選宗室一女妻之。”景詢將自己計策獻了出來,和親就是最簡單,也是最節省的方案。

“董氈會願意?”

“宋人步步緊逼,雖然尚有木征為其做屏障,但木征還能為他擋上多久?難道不會投靠宋人。董氈怎麽會不擔心?若能聯姻大夏,豈有不願之理?”

梁氏皺著眉頭:“不過東朝勢大,又即將北犯。縱然交好董氈,他手上的幾萬兵,對我大夏不過是杯水車薪。”

“太後勿憂,臣亦有良策可備宋人。”

“學士可有何良策?”梁氏有些好奇地問道。

景詢擡頭看著才不過十一歲的秉常,露出了一個一切盡在謀算中的得意笑容,“陛下年歲已長,轉眼已到了婚配的年紀了。臣請太後至書北朝,為陛下請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