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世情如水與天違(上)(第2/2頁)

因為韓岡的奏疏,還有王中正的佐證。在朝堂上已經吵了兩天了。河州到底該不該撤軍,前日在被天子確定了之後,現在又被重新擺進了議事日程中。

“臨洮堡解圍,熙州可保無恙,但與河州無關。現在先保住出戰前的形勢才是最緊要的,河州只能等日後了……沒有了王韶,熙河路只能先求自保。”

王安石也想保著河州,但一時之間,他卻找不到接手熙河經略司的合適人選。西夏進逼德順軍,關西諸路的主帥都不能輕動,連召蔡挺回京的詔令都被追回了,哪裏還有其他能壓得住陣腳的選擇?

而且在目前的局面下,誰都不會為王韶收拾他留下的後患——運氣不好,可是就會把自己給搭進去。就算有心開邊的大臣,也都是會選擇暫時退軍,日後再來攻打河州。這樣不但穩妥,還能給自己留一個立功的機會。

這就是為什麽放棄河州的決定能通過的道理——滿朝文武,找不到一個想保住河州的。

“但有苗授,有韓岡,並不需要讓人來接手熙河。王韶說不定還會有消息,再等他個一兩個月。等到河州平定,就算他不回來,也一樣不會有事了。”

“怎麽可能……那幾個位置保不住的。”

讓韓岡或者苗授暫代熙河路的做法根本不現實。一路經略,那是人人要搶的位置。落在韓岡、苗授的手上,就像小兒鬧市持金,哪能不惹起他人的覬覦。

王雱又要爭辯,就聽到身後一身喚,“相公,元澤!”

是曾布和章惇兩人趕了上來。

“怎麽……出了何事?”在後面看到王安石父子似是在爭執,曾布追上來就問著。

王安石嘆了口氣,“還是河州的事!”

曾布看了看王雱,笑道:“今天到了崇政殿再商議便是……再怎麽說,熙河路總是能保住的。”

“軍國重事,豈可謀於眾人!?”曾布說得輕描淡寫,王雱急得上火。氣頭上來,臉色都有些發白。按了按一陣發慌的心口,他對王安石說道,“前日沒能阻止呂大防就是一個錯字,現在再不及時改正,恐怕就再難挽回了。西府豈是會棄了河州就甘心的?”

王雱是一意支持韓岡,他早年就說過河湟若不能撫而有之,日後必是中原之患。如今若是從河州撤軍,河湟開邊大受挫折,這是他所不想看到的一幕。

“熙州不會放棄的,不論是誰提議都會壓下去。至於河州……”王安石搖了搖頭,關鍵還是在王韶的身上,沒有王韶,他怎麽保住河州?

“要保住河州,還不就是一個拖字?……”章惇嘆著,他地位不夠,前日沒能阻止第二道詔令的發出,這讓他遺憾了好幾天,“如果沒有呂大防,玉昆還是能拖住的。”

“但現在呂大防早到了熙州,第二道詔令可不是像第一道那麽簡單,韓玉昆如何再抗旨?河州的苗授更不敢反對。加上前面矯詔的事,韓玉昆、王中正少不了要受責罰。馮當世選了一個殿中侍禦史去宣詔,不就是為了要一網打盡嗎?”

韓岡會抗旨,一開始所有人都預計到了。本來在詔書上就松了口,還選了李憲去,明擺著就讓韓岡來擋著。當時馮京和吳充都沒有反對,誰能想到是他們欲擒故縱的伎倆,等到第二道詔令一下,都知道上當了。

“總是要保著他的。”王安石輕聲說著。

曾布笑道:“韓玉昆少年得志,稍受挫折也非是壞事。”

“以韓玉昆所立諸功,時至今日,只為一太子中允,實是刻薄過甚。前日講筵後,天子亦曾言及此事。以韓玉昆的未賞之功,有什麽罪過抵不了?”章惇心下冷笑,他知道曾布一向不喜韓岡。一直認為韓岡性子太過激烈,行事不顧後果。殊不知變法之事,如逆水行舟,是不進則退,不勒以嚴刑峻法,如何能壓服得住一幹反對者。

路上的短短時間,一時爭不出個眉目。說話間,就已經到了宣德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