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百戰功成朝天闕(中)(第2/2頁)

韓岡的性格更偏重於理性,對於螳臂當車的行為,絲毫沒有興趣。如飛蛾撲火一般,向熙河蜂擁而來的熱情現在根本堵不住——參加了河湟拓邊的官員們的升官速度實在太快了。

王韶就不提了,韓岡從布衣升朝官則更是一個奇跡。要知道,仁宗皇佑年間的進士到現在還有一大半沒有轉官,英宗的進士轉官的人數還要少,更別提當今天子即位後的進士了。熙寧三年的進士,除了狀元葉祖洽一開始就被授予京官,後面的二、三名榜眼也要一任後才有機會,至少兩年,也就是今年才能轉官——而且必須有著很好的表現,路中監司又有高官推薦。

而韓岡也是熙寧三年得官,才兩年過去,現在就已經是太子中允了。並且攻取河州的功勞還沒計入,一旦最後論功,就算有人拿著他的年齡和資歷說話,就算他並沒有追擊木征的功勞,至少也要連升兩級。

文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看不清自己,而喜歡貶低別人。韓岡知道,認為自己比一個灌園小兒要強的,也不知有多少。就算在張載的門下,也有不少人都只是嫉妒著韓岡的好運,而看不起他的才學——遊師雄和種建中在給韓岡的信中,都遮遮掩掩地提到了此事。

既然如此,就讓他們來試試看好了。是騾子是馬,拿出來遛遛。當成果換成了功勞,那就已經成了過去,只要保住其中的核心利益,至於其他,由著讓人去敗家。真的鬧大了,壞了國事,反而就是自己的機會了。

這個道理和手段,王韶不是想不到——韓岡一說,他就明白了——但是他關心太甚,不比韓岡這般能放得開。

“玉昆,你……”

看著王韶要駁斥,韓岡立刻搶先一步追加了一句:“如果經略去問處道,他的回答當也是跟韓岡一樣。”

“二哥也是……”

見著韓岡平靜如水的神情,王韶知道,他不會在這個問題上騙人。知子莫若父,兒子王厚的性格王韶也明白,想來當是跟韓岡一個想法。

搖了搖頭,看來自己真的老了。

……

從王韶那裏告辭出來,大堂中的酒宴仍未停息,看起來要鬧到通宵達旦的樣子。

避過兩個出來吹風,歪歪倒倒站不直腰的醉鬼,韓岡往自己的小院中走去。

跟王韶的對話還在腦海中回想著,反復想了兩遍,自問沒有會讓王韶與自家翻臉的地方。要罵也是先罵他的兒子去。王韶沒回來的這段時間,王厚和韓岡的往來信件中,都已經準備好應對河州撤軍後的局面,當時就在說只要保住鞏州、岷州和熙州的洮水河谷,其他任由朝廷來人折騰。

不過其實那只是最壞的情況,如今河湟之地,在木征就擒後,就只剩個董氈。且董氈已是孤掌難鳴,即便聯絡黨項人,也無力對抗已經在河湟擁有了巨大優勢的宋軍。即便換個好大喜功的主帥,也不過吃點虧,丟個一兩個寨子而已,大勢是改不了的。

回到自己的小院,韓岡先向著東側望了一望,只有兩盞孤燈掛在不遠處的另一座院子門口。那是蔡曚落腳的地方,雖不是故意安排的,但冤家對頭住的對門,的確很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這個廢物,將後勤弄得一團糟,河州的苗授和二姚兄弟都跳腳了,若不是韓岡安排在珂諾堡中的一些存糧,他們就只能靠剝削河州蕃部來過活。

現在王韶回到了狄道城中,蔡曚便乘勢稱了病,他造成的混亂還沒有帶來太嚴重的後果,就算責罰也不會太重,多半還是被調離秦鳳轉運司。如果丟人現眼的事不算,說起運氣,蔡曚也不算差了。

韓岡幸災樂禍地笑了一笑,就把此人徹底丟到了腦後。推門進院,在擺放著一部部書卷的桌前坐下,重新又開始了今日被耽擱的功課。

讀書,習文,韓岡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即將開始的科舉上。

眼下就該等京中的消息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