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共道佳節早(八)(第2/2頁)

“關於梅山之事,王卿有何想法?”

趙頊繼續詢問,王韶向天子說著自己的意見。一通公事問對之後,趙頊歇了口氣,讓人送上茶湯來,一口口地啜著。

天子故作漫不經心地問著王韶:“聽說昨日卿家去了丞相家中拜訪,不知有何公務要商議?”

王韶今日被留對,王安石卻沒被留下來,就是知道天子必定要問起昨日拜訪相府之事。前面絮絮地說了一通廢話,最後終於問到了正題上。

王韶的心中藏著火氣,想著什麽時候找個借口,將在他家門口窺視的皇城司暗探杖責一頓,省得他們太肆無忌憚。

不過發狠歸發狠,天子的問話,還要盡快回答:“昨日拜訪王安石,倒不是為了公事,而是一樁喜事。”

“喜事?”趙頊記憶力不差,還能記得王安石家有個女兒雲英未嫁,“是為卿家的哪個兒子……”

趙頊說到一半,就停了口,自己都搖起了頭。世間雖說不是沒有老子為兒子登門求親的事,但正常士大夫間的提親,不是請身份合當的媒人,就是親筆寫封信請人送過去。

何況王韶這樣的身份,也絕不可能跟王安石做親家。樞密使都已經是宰相的親家了,再添個樞密副使跟宰相聯姻。把他的朝堂當成什麽了?

趙頊很快就想通了:“對了,韓岡就住在卿家家中。”

前日從皇城司這邊聽說了韓岡已經上京,趙頊還問了王韶,想將他召進宮來問對。只是在王韶口中知道韓岡的心意之後,方才作罷。

詢問的目光投向王韶。趙頊的樞密副使點頭:“臣正是為了韓岡而去,昨日已經與王安石的二小娘子定下了親事。”

“韓岡算是難得的年輕才俊,同一輩中少有人能及,卿家怎麽就沒有捷足先登?”

趙頊對如今進士的行情了解得很清楚,而韓岡更是遠遠勝過一個進士了。心中便有了點疑問,王韶怎麽不招韓岡做女婿?

“臣的女兒年幼,定親又早,不過也曾經將外侄女許配給韓岡。只是臣那外侄女福薄,前歲因一場時疫而病夭了。臣家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便一直都沒有再與韓岡定親。而韓岡前兩次上京,都曾到丞相府上拜訪,深得其看重。前次臣上京,安石就托了臣為他的女兒提親。現在韓岡上京,就正好給了回復。”

王韶刪繁就簡地說了一通,在天子面前的奏對,沒必要說得太詳細。

趙頊聽後點了點頭,道了聲原來如此。他擔心的是重臣之間的勾結,將他這個天子架空的危險。像王韶這樣僅僅幫著傳句話,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韓岡屢立功勛,卻始終謙益自守,大有古人之風,世所罕有。而王丞相更是為國勞苦。韓岡與其女大婚之時,朕也當隨一份厚禮才是。”

趙頊不會放過施恩的機會,而王韶為天子的這份恩德贊頌不已。

等著王韶告退離開,崇政殿中宰輔們走得一幹二凈。趙頊起身向殿後走,示意修起居注的呂惠卿並不需要再跟過來。

趙頊沉吟著,行走在通往後宮的廊道中。唐代的皇帝即便是在宮廷中,許多時候都要乘著肩輿。但宋代的天子,只要在宮中,不管去那個地方,都使用著自家的雙腳走的。

走了很長一段,趙頊突然嘆起:“想不到韓岡連宰相女婿都做了。王相公也是心急,怎麽不等到發榜後呢?”

今日當值,跟著在趙頊的身後的管勾皇城司石得一,躬身回著天子的詢問:“王家的二小娘子也有十九了,臘月一過就是二十。她的婚事拖到了這個歲數,想必王相公心裏比誰都急。現在能找到韓岡這個女婿,哪還肯等到明年發榜之後?”

“原來是這樣啊……”趙頊的疑問被解釋,但新的問題跟著又出現了,“是不是王安石的女兒有何惡疾,或是別的什麽,怎麽到了快二十還沒有出嫁?”

趙頊並不是關心王安石的女兒。如若王安石的次女生有惡疾,而韓岡還願意娶過去,那他的人品就值得懷疑了。這可不是對聘妻不離不棄的德行,而是趨炎附勢的卑下。

“這倒沒聽說。”石得一搖搖頭,雖然關於王家的二女兒許久不嫁,外界的確是有些謠言在傳著,但不論哪一個都不靠譜。這種沒有根據的傳言當然不能跟天子說,因此得罪了宰相,他可就危險了。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逢年過節,也能看到丞相家的吳夫人帶著女兒去大相國寺上香,不見有何病症。”

“這樣就好。”趙頊點頭,又是一聲,“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