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明道華觜崖(三)(第2/2頁)

趙頊搖搖頭,這當然不可能。

這就是韓岡對實驗的設計,要不然出問題的可能性就太大了。五十米左右的高度,差不多四秒。上面松手的時間有了零點幾秒的延誤,到落水時就是七八米的差距。那可就是自己給自己打臉,韓岡如何會去做?!

而且這個方法另外還有一個優點,就是將秤砣受到的風阻給擋住了,受力小的秤砣會一直黏在石塊上,不會出半點意外。

韓岡如此提議實驗的步驟,解釋了兩句後,連楊繪都沒法再反對。

若是反過來,秤砣在下,堵門石在上,楊繪肯定要反對到底。但現在秤砣放在堵門石之上,既沒有綁著,也沒有粘著,楊繪若是反對,反而會讓他顯得心虛,也難以說出個道理來。

總不能當著天子和這麽多同僚,以及新科進士面前,說什麽孫思邈嫡傳的法術。那他可就要成為朝中的笑柄了。何況也不用怕什麽,方才上樓來的時候,林深河可是對他低聲說了句一切放心。

所有人都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托著石頭和秤砣的小吏身上。只見他將手顫顫巍巍的探出欄杆,雙手一放,石頭和秤砣嗖地就直落而下。

趙頊立刻伏在欄杆上向下望去。

咚的一聲響,就見著水花掀起了老高。

先是下面一片喧嘩,嘈嘈地聽不清楚。然後留在下面的童貫跑了上來,對著天子和眾官道:“同時!同時!的確是同時落下來!”

結果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楊繪。

不得不說,楊繪有著國之重臣的表現,都已經輸了,但臉色只是略白而已。

而韓岡也知道,這個實驗真要較真起來,卻還有些說道,總有人嘴硬著。

只聽楊繪道:“此必是韓岡以術法蒙蔽聖聰,不然為何方才一定要將秤砣放在石塊上?還請陛下下旨,將兩物分開來重新再試一次。”

韓岡冷笑,他就知道有人輸不起。轉頭對兩名小吏道:“請兩位將手攤開。”

楊繪和林深河臉色大變,但在天子面前,他們也只能看著兩名小吏攤開手,上面還沾著血跡。

趙頊瞳孔一縮,沉聲問道:“這是什麽?!”

林深河臉色蒼白,兩個瓊林苑提舉也過來厲聲追問,“這是什麽!?”

“不知是黑狗血還是公雞血?都抹了血,還有什麽術法?!”韓岡哈哈笑了,他不理楊繪,轉身對趙頊道:“其實這個實驗,臣從來沒有做過,也根本不需要做,只需從道理上想一下就夠了!”

“此話怎講?!”趙頊驚訝地問道,一眾官員也是騷然。

既然如此,何必多費手段?!

楊繪決然不信,但韓岡胸有成竹,微笑中充滿了自信。

既然前面說是這是理,自然有通過邏輯方法進行證明的手段。初中物理中的內容,韓岡又怎麽可能會忘記?

現在楊繪反應過來,要換一種實驗方法,韓岡是絕不可能答應。不管用什麽實驗,都會有誤差。理想化的實驗,也只會出在理想中。真的將堵門石和秤砣分開來丟下去,各種因素造成的誤差肯定少不了,幾乎不可能同時落地。

必須用理論來給楊繪最後一擊!

“有一輛快車,一天能從東京駛到洛陽。還有一輛慢車,要三天才能從東京走到洛陽。”韓岡雙眼一掃,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著,“試問如果將快車和慢車用繩子綁在一起的話,情況如何?!”

“當然是快車拉著慢車走!”趙頊立刻道。

“陛下聖明!”韓岡贊了一句,道:“不管怎麽說,肯定都是比快車要慢,比慢車要快!”

趙頊點頭:“自是這個道理!”

天子點頭首肯,楊繪想了一陣,也是點頭。周圍人眾都沒有反對聲,這個道理哪還有錯的?

韓岡笑了:“同樣的道理。依照楊學士的說法,越重的下落速度越快,越輕的則越慢。那麽,如果將輕物重物綁起來,就是將堵門石和秤砣用繩子綁起來丟下去,那落速就應該是比堵門石要慢,比秤砣要快。是不是這個道理?”

韓岡問著楊繪,呂惠卿則在一邊輕輕一擊掌,恍然自語:“原來如此。”

而楊繪則遲遲不敢答,他知道韓岡的話中必有陷阱,但他左想右想卻想不出陷阱在哪裏。等不及的趙頊幫他回答了:“正是如此……但這又如何?”

韓岡一下提高了聲調,厲聲質問:“所以臣只是想問一下。既然楊學士說重物要比輕物落得快,那麽堵門石和秤砣綁起來後有三十一斤重,為什麽會比三十斤的堵門石還要慢?……應該是快呀!”

寂靜無聲。

的確,應該是快啊……

看著楊繪的臉色慘白了下去,韓岡冷笑不已。

先以實據為驗,再以推理證之。試問,誰能駁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