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臨亂心難齊(五)(第2/2頁)

“就算是春夏綱運,綱船也沒有少毀損過,損失大一點,也能承受得起。”王雱則是全力支持侯叔獻的方案,他送了侯叔獻出門後回來,就對王安石道:“只要有糧食在冬時進京,就能讓囤積居奇的奸商們血本無歸。不要太多,十幾二十萬石就綽綽有余。三月到十月,單單是綱運就能運送六百萬石,加上民間的運輸,更是不止這個數目。難道眼下區區二十萬石還做不到?”

如今京中糧價飛漲,其實有許多是因為恐慌情緒在,但是京城內外幾個大糧倉中的存糧,就超過百萬石,而諸多糧商手中的糧食、富戶囤積的數目,加起來足夠東京城半年食用。只要能安定下民心,糧價能應聲而落。

關鍵就是在民心上。

想當初,陜西傳言廢鐵錢。市面上鐵錢頓時無人肯收,而銅錢幣值飛漲。時任陜西安撫使的文彥博,從家中拿出百匹綢緞讓人出去販賣,聲明只收鐵錢,不要銅錢。見到文彥博支持鐵錢的舉動,民心立刻就安定下來,鐵錢在陜西也重新恢復了流通。

王安石和王雱明白,只要汴河暢通,能運來江南的糧食,京城糧價隨即便可安定下來。

而且並不需要從江南運糧。明年開春後就要北運的糧食,現在主要囤積在泗州。大約五十萬石上下。更近一點的宿州,控制在六路發運司手上的也有二十萬石的存糧。而且泗州、宿州之間冬季雖然會結冰,但冰層往往不厚,加上又有淮河來水的補充,水位穩定,不至於傷到綱船。

只是宿州再往上,情況就不一樣了。尤其是過了南京應天府【今商丘】後,接下來的三百裏,通往黃河的河口關閉,渠中水量不足,同時因為水流靜止,比自然河流要容易結冰得多。不但要開河口來放水進汴河,同時還要鑿去河中厚達尺許的冰層,這樣才能保證通航。

這就是王安石所要面對的問題。宿州到東京總計六百裏,其中後半段的三百裏的河冰要靠侯叔獻的發明來處理,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

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王安石知道,只要幾場大雪下來,旱情緩解,什麽事都不會再有。可做事不能靠老天,如果旱情繼續下去,就必須保住京城的穩定,汴河水道必須打通!

王安石是坐言起行之人,如此急務,當夜便寫了奏章,第二天就遞到了趙頊的案頭上。在崇政殿中,經過了一番爭辯,王安石得到了趙頊的首肯,冬日開啟汴口,同時破冰通航。

議事結束後,因為爭論耽擱了時間,王安石沒有留下奏對,隨著其他輔臣們一齊而出。往著政府過去,同時出來的王韶走近前來,說道:“相公提議那是極好的,但為何不用雪橇車,反而要費力破冰呢?”

“雪橇車?”王安石腳步一停,復述這個陌生的名字,記憶中什麽印象都沒有。

“相公怎會不知?”王韶似是奇怪地問著,“前年與蕃人交鋒,在下與高公綽冬日屯兵於新近攻下的狄道城。狄道與渭源雖然只有一山之隔,可由於大雪封山,消息和補給都斷絕了。不過當時洮河冰結,通過雪橇車將糧餉酒水從河道上運了過來,士氣由此而振!”

王安石一聽,連忙追問:“不知雪橇車是何形制,是否是熙河特產?!”

“所以問相公為何不知。這本就是相公家女婿的發明,為何問我這外人?”王韶慢條斯理地回答,然後就不出意外地見著王安石神思不屬的拱手道謝,急匆匆地離開。

看著遠去的高大背影,王韶搖了搖頭,要不是看在韓岡面上,還有過去的一點情分,他可懶得多說這些。他所在的樞密院,可是被政事堂壓得死死的,憋屈得很呐!

王安石是個典型的急性子,回到政事堂就讓人找來王雱,問道:“近日沒有給玉昆寫信?”

“出了何事?”見到父親的樣子,王雱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王安石匆匆地將從王韶那裏聽到的消息一說,王雱就失聲跌腳。“竟有此事!”

後悔不叠,既然有此前成功的例子在,又何必去冒險去開河搗冰淩,“我怎麽就沒想到問一下玉昆!孩兒這就寫信讓人送去白馬縣!”

“如此大事,翰墨往來肯定說不明白,要讓玉昆進京一趟,或是你去一趟白馬縣。”王安石連忙阻止兒子。開河之事已經奏聞天子,兩三天內就要動手開始做了。這點時間只夠書信走一個來回,哪能將事情給說清楚。

“可是……”王雱現在日日上殿面君,請假不太方便。以他的身份突然跑出京去,也會惹得人們的猜疑。

這時候,一名小吏在外面通報,“相公,府上有報,說相公家的二小娘子回來了!”

王雱眼睛一亮,一拍桌子:“二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