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臨亂心難齊(八)(第2/2頁)

“那就勞煩元澤費心了。”韓岡瞅著王雱眼中密布的血絲,又道:“我還是讓人找輛馬車來好了,元澤你正好可以在路上睡一覺。”

推門而出,冬日的清晨,寒冷異常。可清寒的空氣撲面而來,昏沉的頭腦一下就能變得清醒過來。

韓岡喚了從關西帶來的親信去為王雱準備車馬,又讓廚中置辦了早飯。半個時辰後,王雱帶著一夜的收獲,悄無聲息地從偏門離開了縣衙,上車返回東京城。

與披著連帽鬥篷的王雱擦肩而過,剛剛走進偏門的諸立,又奇怪地回頭向他盯了一眼。只是那人很快就上了車子,轉眼就往城門處去了,讓諸立沒能在看清到底長得什麽模樣。

只不過這匆匆一眼,那人的面相就已經給諸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白馬縣的諸押司怎麽看都不覺得與身上所穿的庶人服飾相匹配。氣質差得太多,應該是個官人才對,而且官位絕對不低。一般的選人,若是不穿上官袍,就跟普通人沒兩樣。只有在官場浸淫日久,頤氣使指慣了的高官,才會有讓自己在一瞥之間就為之膽寒的氣質。

諸立在縣衙中,三教九流的不知見了多少,論眼光他有足夠的自信,絕對比如今坐在縣衙中的韓岡都要毒。既然自己看著像是個官人,肯定是個官人。就是不知道是有什麽大事,竟然讓一個地位不低的官人紆尊降貴,裝扮成庶人來夜訪縣尊。

諸立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肯定不是件小事。對於他們這等地位卑微的小吏,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為好。只是諸立卻有心一探究竟。

韓岡如今在白馬縣已經是說一不二,給諸立的壓力遠遠超過過去三十年,來白馬做知縣的幾十位官員。讓他睡覺都睡不好。若能抓著韓岡的把柄,就算不用來對付這位韓正言,能拿來當個舒服點的枕頭,讓自己睡個安穩覺也是好的。

諸立心中暗暗計較著,該怎麽從韓府的下人們那裏,將昨夜到訪的客人身份給打探出來。邊走邊想的他,很快就到了偏廳中。

是韓岡昨日讓諸立一早來縣衙,他有事要詢問。

由於陳舉的緣故,他對縣衙中的押司的感覺並不好,諸立這位押司當然也就在韓岡上任後,就立刻打入了另冊。不過自他到任之後,諸立為人勤勉,接到的命令都毫不推諉拖延地給完成。這讓韓岡對他感官漸漸好轉。

不過這段時間來,韓岡也已經打探得明白,諸立在白馬縣就是條地頭蛇。陳舉在成紀縣的地位,就是現在諸立在白馬縣中的地位。他之所以老老實實,是因為自己能控制得住場面,加之身份地位太高的緣故。要不然,陳舉能做的事,諸立也能做得出來。

諸立垂著手畢恭畢敬地站在韓岡面前,韓岡用手握著盛了滋補藥湯茶盅,掌心傳來的熱流,讓韓岡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等著藥湯稍稍冷下來的過程中,韓岡問著白馬縣衙的押司,“諸立,你家是不是開的糧行?”

諸立心神一緊,但神色保持如常,“回正言的話,小人家中的確在城北門內有一家糧行。”

“這些天來,白馬縣的糧食可是噌噌地往上漲,這其中,諸立你家的糧行功不可沒啊!”韓岡笑眯眯地說著誅心之言。

諸立連忙跪下,趴在地上連連叩首:“正言明察。糧價不是小人一家漲,開封的行會一起都要漲。若是哪一家敢不從,日後不論買糧賣糧都別想了。”

韓岡冷著眼看著諸立為自己辯解。這個慣使風的老吏,當真是能屈能伸,姿態擺得這麽低,但實際上卻不肯讓半步。

“這事我也知道,只是問問而已。”韓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