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臨亂心難齊(十)(第2/2頁)

而王安石一旦去職,為了能維護新法的穩定,天子必然要從王安石的幾名助手中提拔一人進入政事堂中。

新黨如今人數雖眾,可真正算得上是核心的,也就四人:呂惠卿、章惇、曾布他自己,另外還要加上一個王雱。如曾孝寬、呂嘉問之輩,離著核心還有一段距離。

王雱作為宰相之子,連侍制還沒有做到,完全沒有機會。章惇這兩年多在荊湖平定蠻夷,準備走的是由邊帥至樞密院,再從樞密院至政事堂的那條路,可以說是已經暫時放棄了對新黨次席位置的爭奪。

真正能與自己一爭高下的,就只有呂惠卿一人。

論文采、論才智、論治術,曾布絕不會認為自己會輸給呂惠卿。

就是從家世上,南豐曾家也穩穩壓著晉江呂家。曾家一門三代出了十九個進士,通過幾代聯姻,與如今大族世家都能拉上關系。就算是富弼、韓琦這等元老,繞個兩層也照樣能攀上去。更別說王安石,他的弟弟王安國可是自己的親姐夫。

可是從一開始,呂惠卿就死死地壓在自己的頭上。變法之初,不論是商議新法的條款,還是職位的升遷,福建子總比自己要早上一步。

好不容易等到呂惠卿因母喪而丁憂回鄉,近三年的時間,曾布便躍居,僅在王安石之下。最多的時候,他身上一口氣擔了十幾個差遣,一時風光無限。

只是等到呂吉甫從福建老家回來,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明明是自己孤身支撐了新法推行中最為艱苦的那一段時光。王安石乃是一國宰相,獨掌大略,不暇細務。具體的事務全是他曾子宣來主持。沒有自己一番心血操勞,哪還有新法順利推行的今天?!

呂惠卿倒好,新法出台時他摻上一腳,中間的辛苦全都避過,現在回來卻想方設法的要壓著自己。天子和王安石,也並不介意將自己手上的權力分給呂惠卿。

而呂惠卿與自家並沒有著同僚之誼。原本呂惠卿所定的助役法,自己為了能推行順利,將之改名為免役法,同時又修訂了其中幾處不合情理的條貫,整件事全憑公心在做。呂惠卿倒好,竟然給記恨上了,頂了自己中書檢正的位置,沒幾天便將自己定下的幾條制度全都給改了。

這樣的對手,曾布怎麽都不會讓他壓在自家頭上。現在他曾子宣已經是翰林學士,離著只有一步之遙。加之薛向眼下就要去宿州,他身上的職位又要自己來兼管。官位水漲船高,看看呂吉甫,還來不來得及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裏追趕上來,只要慢上一步,先行進入政事堂的必然是他曾布。

曾布頭靠著交椅的椅背,雙眼盯著房梁,忽然又開口道:“薛向過兩天就要回去掌管六路發運司了,他的三司使之位雖然還留著,但他在宿州肯定管不了衙門裏的事。”

魏玩一聽,登時吃了一驚。丈夫的話中之意她哪還能不明白,瞪大眼睛,問道:“官人可是要執掌三司了?”

曾布的頭點了點,“預定的是同判三司。薛向不回來,朝中財計之事必然得有人承擔。”他回頭看看妻子,只見魏玩雙眉蹙著,“怎麽,不高興我任此職?”

“官人能受天子和相公看重,當然是好事。”魏玩卻是心疼丈夫,另外她對於曾布一忙起來就時常日以繼夜的作風,也是有那麽一點怨懟,“但三司使一職,妾身素聞最為繁劇,官人的判司農寺難道還要兼著?”

“現在還要暫兼一陣,過些時候就要讓賢了。”曾布忽而冷笑:“不過他身上還有軍器監和檢正中書五房公事兩個差遣,怎麽都輪不到他頭上。”

魏玩自是知道曾布嘴裏的“他”是誰,也知道丈夫對那人的心結。並不多話,悄步走到曾布身後,一雙素手熟練地為丈夫揉捏著肩膊。

曾布很欣慰,家有賢妻總是讓人能如此舒心。閉著眼睛,頭後仰著,在熟悉的體香中,漸漸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