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縱談猶說舊升平(一)(第2/2頁)

既然南方八路職多官少,朝中又無人肯去頂替,那麽那幾路僅有的一些官員,就不得不來回轉任,根本就沒機會回來。如蘇緘,他中進士近四十年來,基本上都是在南方幾路來回調任。狄青平儂智高的時候,蘇緘他就已經是英州【今英德】知州兼廣南東路都監,二十年過去了,他現在是邕州知州兼廣南西路鈐轄。一輩子全都消磨在嶺南了。

蘇頌看著蘇緘神色郁郁,心中也暗嘆一口氣。他的這位二十六叔運氣不好,一考中進士,就被發派到廣州任職。偏偏蘇緘沒有拒絕,而是接下了這個職位。自此之後,官場生涯就再也離不開南方了。

“二十六叔,侄兒已經在家中設了接風宴,還是早點進城。”

蘇頌說著。蘇緘也只比他長了四歲,但輩分就是輩分。見了族中排行二十六的蘇緘,蘇頌也必須恭恭敬敬地道一聲二十六叔,自稱也只能是小侄、侄兒。

蘇緘收起心緒,笑了起來:“勞子容費心了。”

“不敢……對了”蘇頌謙讓了一句又道,“二十六叔奉旨詣闕,得先去城南驛留個名,不過行李可先送去侄兒家裏,省得來回搬了。”

蘇緘點點頭,“如此也好。”

蘇頌這一次也是上京詣闕,然後就出京任職。不過他十歲隨父進京,家早就安在東京城中,並不需要住在城南驛。同樣的,蘇緘也只要在城南驛留個名就夠了。

待兒子與遠房的族兄弟見過禮,蘇頌便與蘇緘同上了一輛車,其余人騎上馬,一起返身回城。

一行人沿著大道從城東一直往驛館來,沿途的富麗繁華的街市,讓蘇緘的幾個從來沒有見識過京師勝景的孫兒孫女,看得眼花繚亂。

與蘇緘、蘇頌同乘了一輛車的孫女兒,雖然守著禮儀安靜地坐在蘇緘的身邊,但一對烏溜溜的眼睛一直望著車窗外。待到馬車進城,突然扯著蘇緘的袖子,叫了起來,“大爹爹!那是什麽?”

蘇緘隨著孫女兒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幾個或大或小的黑點,遠遠近近地浮在空中。不過他已經老了,眼力不濟,眯起眼看了兩眼,沒看清天上飛的到底是什麽。不過身邊的蘇頌,雖然也是年紀一把,也老花了,但他知道天上飛的究竟是何物。

“那就是飛船。”蘇頌轉頭對蘇緘道,“想必二十六叔北來的路上,也聽說了吧?”

蘇緘點了點頭,又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盯著天上的一個個黑點:“聽說了,在泗州換船時就聽說了。是王介甫的女婿做的吧?只是沒想到當真能飛天。”

“沒錯,就是韓岡。”蘇頌感慨著,飛船送人飛天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投進水中,在天下掀起的波瀾,就算猜也能猜得到,“素日見著蟲鳥在眼前飛,想不到這輩子還能親眼見著人上了天!”

“聽說是在二月中旬,金明池裏面上天的?”

“二月中是第一次。這一個月來,金明池天天都能看見飛船上天,已經有幾十個膽子大的坐上去過了。”

“那些都是帶著人的?”蘇緘擡手指著天上一個個圓球狀的物體,隨著馬車前行,離得最近的飛船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能載人的叫飛船,不能載人的,如今的諢名是熱氣球。現在城中天上的這些,其實都是熱氣球。”

蘇緘很是驚訝:“才一個月的時間,怎麽造的這麽多?”

“只是沒人去想,當真要造起來其實再容易不過,而且也不是軍器監造的。”蘇頌說起來都覺得有幾分好笑,“第一家是緊鄰著興國坊的王家鋪子,聽說就在金明池飛船試飛後的第四天,兩個熱氣球就帶著招牌上了天,接下來就是日日賓客盈門——也虧他們想得出——之後才半個月工夫,七十二家正店,如今家家門口都開始懸掛熱氣球。舊時是彩樓歡門,如今就是氣球懸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