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墻成垣隳猿得意(下)(第2/2頁)

可就是在這個時候,馮京的親家卻是跑來通風報信,是嗅到了什麽風聲?還是想做個稱職的兩面派?韓岡一時間,也想不出個頭緒來。換做是王韶、章惇家的人,那就好猜了。

過了片刻,韓忠拿了一封書信過來,雙手呈給了韓岡。

韓岡接過信:“沒有其他的話。”

韓忠搖了搖頭:“沒有。他只是奉命來送信,說是要面呈舍人。小人費了好一通口水,才讓蔡家家人將信交了出來。”

韓岡點點頭,打開信封,抽出信紙。僅是展開一看,神色頓時就變得古怪起來。左手上的扇子不由自主地在棋盤上敲了一敲,嘆道:“想不到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

“官人,是何事?”王旖好奇地問著。

“嗯,你也該看看。”韓岡擡手將書信遞給了妻子。

王旖接過來一看,頓時就是怒容滿面。她這一回是真正地被氣著了,將信紙往棋盤上用力一拍,也不管棋子落了滿地,粉面含霜地怒道:“他們怎麽敢將二哥也牽連進來?!”

“既然已經牽到了李士寧頭上,當然會把元澤和仲元牽連進來,總不能直接找到嶽父的頭上去,許多時候,要繞一圈才能走到目的地。”韓岡冷笑著:“根究此案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嘛?要不然早就結案了。有什麽好氣的?”

情涉至親,王旖心頭有些慌亂,忙問道:“官人,那該怎麽辦?”

“人還沒走吧?”韓岡轉頭問著韓忠。

韓忠搖搖頭,“他正在門房那裏等著官人的回覆。”

“去跟他說,我韓岡今日承了他主上的人情,日後必有回報。”韓岡說得直截了當,完全沒有此時文人慣常見的委婉。不過能傳遞這般重要的信函,在蔡確家中肯定是備受信重的親信,讓他轉述也不用擔心太多。

韓忠恭聲應了就要出門去,但王旖從後面叫住了他,“從賬房支五貫錢去,說是賞他喝茶的。”

韓忠正要點頭,韓岡卻道:“沒那個必要,一貫就已經很多了!”

“官人!”王旖轉頭急叫道。

韓岡偏偏頭,對王旖笑著:“給得賞錢太多,會讓人誤會的,不能表錯了情。”對上妻子惶急的眼,他笑著安慰,“不用擔心,天子怎麽都要顧全嶽父的體面。你不想想,嶽父豈是尋常的落職宰相?”

“但二哥他說不定會被收進詔獄中。”王旖為兄長急得都快要哭了出來。被牽連進謀反案中,怎麽可能不進牢獄走一遭?說不定現在範百祿那邊就已經去白馬縣抓人了。想那牢獄之災,豈是尋常人受得起?進去一天,就不一定能囫圇個兒的出來。

“那是當然的,就算天子不想動,下面的人卻還是會照樣做些事出來。木已成舟四個字,會寫得人太多了。”韓岡笑容恬淡,“不過從京城到白馬一個來回,少說也要兩天時間。有兩天的時間,足夠為夫把這攤子事給處理好了。”

在丈夫臉上自信的笑容,王旖一顆惶急的心,漸漸平復下來。就像今年的上元節,韓岡被請去宣德門城上時也是這樣的一副表情。從容的笑臉,仿佛任何難題都無法對他造成困擾。而寬厚結實的肩膀,也似乎能將任何事一肩給擔下。

柔順地倚著韓岡,雙手緊緊抓住了粗壯的手臂,王旖低聲道:“一切就都要靠官人了。”

感到懷中妻子現在的軟弱,韓岡反手拍了拍王旖纖細的肩膀,輕笑道:“其實我也是得要靠著嶽父的積威才能成功,狐假虎威罷了。”

王旖點點頭,卻聰明地沒有細問,只是細聲又問道:“要不要派人去白馬縣,跟二哥說一聲。”

“沒那個必要!……說不定外面就有人正等著為夫這麽做呢!”韓岡拿著烏檀折扇一下一下的,有節奏地敲著棋盤,笑容也一點點地轉冷下來,“要下棋就得照著規則好好地下,像現在這般不守規矩的亂來,就別怪我掀棋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