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十一)(第2/2頁)

這一樁樁事都不是秘密,但國中百官卻一個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該清醒了!”李洪真抿著嘴。

一對眼睛望著立於一側的李常傑,想必他不至於會跟其他人一樣,聽說過韓岡的傳聞之後,還能將勝利寄托在交趾的氣候之上。轉頭又看了看其他幾個以明智著稱的大臣,都是陰著臉,並不與他人交談。視線轉到另外一邊,李洪真的一名黨羽暗暗指著李常傑,向他使了個眼色過來,李洪真點點頭,心領神會。

幾聲凈鞭響起,交趾國的文武百官忙排起隊,走進紫宸殿中。

李常傑並未站在班列之首,在原顧命大臣、太師李道成暴卒之後,他為邕州之敗上表請罪,由輔國太尉降為金吾太尉,官階也貶斥三級,並罰俸一年。不過,李常傑的請罪也就是做做樣子,誰也不敢當真以為他在軍中已經是過氣了的人物,駐屯升龍府內外的三萬天子兵,大半都對李常傑唯命是從,他的一句話,比起現在坐在禦榻上的大越皇帝管用一百倍。

當然,李常傑說話的分量,比起坐在年幼的李乾德身後、用一道薄紗遮起面容的倚蘭太後,倒也不至於重上一百倍。

倚蘭太後隔著幕簾,問著群臣:“宋臣章惇行事不可理喻,將我意欲通好的使臣趕回。如今其聚兵邕州,謀圖南下攻我,不知諸位卿家,有何良策卻之?”

這應是開戰前例行的詢問,太後的一番話,也不是她隨口能說得出來的。交趾眾臣靜靜地站著,都在等待李常傑出來說話。

李常傑身形欲動,但李洪真當先步出班列,“臣有言欲稟於太後和陛下。”

簾幕後的倚蘭太後明顯愣了一下:“……太傅請說。”

李洪真躬身一禮:“宋人在邕州秣馬厲兵,大越已是危急存亡之時,臣忝為宗室,太祖太宗之子孫,不敢側身事外。願領一軍北上,抵擋宋軍入寇。”

當朝太傅,天子的親叔竟欲自請出征,這話一說出來,殿上頓時一片騷動,李常傑木然的臉色也猛然間有了些變化。

李洪真暗暗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是準備推薦我去北方嗎?現在我主動去。”

李常傑要防著李洪真為首的宗室,賣了他和倚蘭太後給宋人;而李洪真難道會不防著李常傑對自己下手。打聽到消息,心知難以避過,就立刻主動出手,以進為退,要讓李常傑猶豫難斷,懷疑他另懷鬼胎。

李常傑似乎是猶豫不定,倚蘭太後也不能決定到底是點頭還是搖頭,萬一李洪真投降宋人,事情就麻煩了。

在掌控朝堂的一派首腦陷入沉默的時候,突然間站出來的是李常傑的黨羽禮部尚書陳仲和,他的出現打斷了李洪真咄咄逼人的氣勢,“太後,臣有一策,不動刀兵,也能讓宋人自取其敗。”

只聽聲音,就知道倚蘭是精神一振:“不知陳卿有何良策?”

“韓岡威重廣西,而章惇則聲名不顯。如今宋國安南經略司以章惇為主、韓岡為副,這是輕重倒置。當以計間之,使兩人不和,自相紛爭。”陳仲和為李常傑爭取著時間,“章惇既為主帥,權柄當在韓岡之上,而李信聽聞又是韓岡的表兄。既然與韓岡交惡,章惇也不會再任用李信。只憑毫無經驗的燕達,如何能攻入我大越?”

“此計大妙,當即刻命細作往邕州去施行。”倚蘭說著,那眼睛瞥著李常傑。

李常傑終於開口:“此計當行,但戰事依然難免。宋人攻我,自當全力相抗。如今兵馬糧秣都以備齊,只待發兵。既然太傅慨然請戰,臣請太後即刻下旨,點集兵馬,以太傅為帥往門州駐守。”

說話的口氣平平靜靜,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真心同意。

李常傑要讓他去門州,李洪真對此並不在意。不論去留,他有路走,他只是想搶著先機而已。略略擡頭,望著殿上的李乾德和他背後的倚蘭,“請太後、陛下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