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漢唐舊疆終克復(上)

韓岡的計劃,章惇全程參與,他不必韓岡多加解釋,但李憲、燕達對此並不了解,需要加以詳細說明。

“不。”韓岡看看李憲,他應該知道一點,畢竟整套計劃雖然沒有全數向天子匯報過,細節更是隱藏了許多,不過在韓岡,以及章惇上報的奏折中,其實也零零碎碎地說了許多。

要不然,安南經略招討司在交趾一番行事,朝廷早就派人來阻止了,如何會到現在都是視而不見?趙頊遣人送來的密旨,也是說要以交州長治久安為目的,至於仁義道德什麽的,暫時可以放在一邊,等交趾人死光了再開始談也來得及。

有了天子的支持,並不是說可以高枕無憂,畢竟有當年種諤收復綏德,拿著密旨行事,還是給樞密院給貶到了隨州三四年的舊事。

不過章惇、韓岡都是文臣,只要政事堂那邊不出問題,樞密院的話可以當作放屁都可以,顧著眼下就行。

眼下,就需要李憲、燕達的支持。而李憲則秉持了天子的旨意,必然不會加以反對。只要能向他說明清楚便可以。

“將交州的治所放在海門?”

李憲知道,現在放任溪洞蠻部在交州恣意妄為,大肆劫掠甚至殺戮,並不是要將好不容易才打下來的交州土地全都丟給這些蠻人。而是如同邕州的例子,設立諸多羈縻州,但朝廷在交趾必須得保留一塊核心土地,以維系朝廷對交趾的控制。

而這些日子李憲跟章惇、韓岡共事,大體想法也是知道了少許,他們是希望能通過潛移默化,用三五十年時間,逐漸加強對交州的控制,進而將這塊土地吞並下來,處置掉已經與中國離心離德的交趾人,也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這一方略的本源,就是熙河路。沒有熙河路這些年來的成功經驗,天子不會答應得如此爽快。

只是在江口的海門鎮設立交州治所,豈不是說,日後朝廷要派官來治理交州,全都要走海路?

“因為走海路不用擔心路上有阻。就算日後交州之中有人反叛,朝廷通過海路可以直接支援海門。若是當年黨項李繼遷【元昊祖父】反,割據銀夏,圍困靈州,朝廷無從援救,只能坐視李繼遷盤踞興靈。如果在升龍府設立治所,日後交人做反,朝廷就還要再勞師遠征,從邕州一路打過來。豈有在海門的方便?”

章惇緊接著韓岡解釋:“舊唐的安南都護府,就是在升龍府,當時就叫做交州城,但之後交人反亂,交州城陷落,而海門鎮一直保持在中國手中,進而成為交州……啊,應該是叫行交州。”這個行,就是臨時的意思。

“但海上風波險惡,日後都要是坐船上任,未免會有所損傷。”

燕達已經吃夠了水上行軍的苦頭,在江湖上坐船,都差點會要人命,到了望不見陸地的滄海之上,縱使天下聞名的勇將,也是想想就感到不寒而栗。所以他很奇怪,韓岡也是關西出身,怎麽就不見他怕水呢?

“走陸路難道就沒有損傷?從欽州往海門走,貼著海岸走,也就兩三日的水程。何況海上可沒有這麽多的蛇蟲!”

章惇是福建浦城人,他對海路的認識當然遠在燕達之上。章家是望族,有好幾房做著海上貿易,賺的錢也不在少數。

“另外,就是在海門設立治所,開辟港口,甚至設立市舶司,朝廷、蠻部,還有商人都有利可圖。不懼日後朝廷中有人因為‘徒耗錢糧’,而提議放棄交州。”韓岡微笑著說道。

燕達和李憲聞言都是神色一動,他們當然知道朝野內外有許多人都是反對開疆拓土,認為邊疆之地得來無用,反而“徒耗錢糧”。

既如關西的一些戰略要地,就是因為支出多過收取的稅賦,比如當年的綏德城、如今的羅兀城,都有人反對,上書要求朝廷放棄、甚至賜還給西夏——如今盤踞在西京的那些元老們,多有這樣的想法。

兩人都是在攻打交趾上出了死力,如今交趾克復,日後這份功勞就是他們在朝堂上的資本,但如果交州被放棄,所謂的資本也就變成了被攻擊的弱點。即是兩人再豁達,也是難以忍受的。

聽到韓岡說起能讓朝廷在交州有利可圖——商人、蠻部什麽的,他們並不在乎——兩人一下都變得聚精會神起來,身子前傾,專心致志地聆聽韓岡接下來要說的話語。

韓岡看見自己的話,終於吸引了兩人的心神完全投入了進來,微微一笑:“想必逢辰、都知,這些天也都看到了,交趾的土地有多肥沃,一年兩熟、三熟都是不在話下,更不需要精心料理。尤其是富良江兩岸的平原,一旦開墾出來,就是幾十萬頃的良田,一年產糧足足能有千萬石。而富良江上遊的山中,巨木無數、出產豐富,都是北方急缺的商貨。可是要將這些土產運出來,必須借助海路,陸路絕不可能。交州北方的那一片山地也都看到了,那樣的山勢,那樣的道路,木材、糧食,這些貨物如何能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