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鸞鵠飛殘桐竹冷(下)(第2/2頁)

“……如果漕渠完工通航,便能通湘潭之漕。荊湖兩路和蜀中的出產也可走漢水直達京師。”

“能通湘潭之漕?”趙頊只聽了這一句,眼神一下就變得專注起來。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荊襄、蜀中乃至於江西的大宗貨物,可以不去汴河繞個彎子,而是能由漢水北上,直接抵達京師。

想想一年六百萬的糧綱,年年都要弄得沿途州縣雞飛狗跳。如果其中能有三分之一轉由襄漢漕渠北上,那麽汴河上的水運也能清閑上一點。整個京城的安穩與否,都與汴河掛上鉤,如果能有另外一條路,分流一部分,汴河水運也就能變得輕松起來的。

“此事是否可行?”趙頊的心中還有著疑問,畢竟之前已經有過兩次失敗,都是水渠挖通了,卻沒有足夠深的水。

“韓岡是如此說的。當不會有假。”王安石笑了笑,“以他的脾性,不是確認了有所把握,輕易不會發話。”韓岡的話已經成了金字招牌,許多方面,他說出來的話,比王安石這位宰相還要管用。

趙頊眉頭皺了起來,他也選擇相信韓岡的話,畢竟之前還有著一樁樁先例在,韓岡絕非是信口開河之輩。

那既然是如此,到底要不要將韓岡從外面調回來?還是直接將他調到京西去?

……

這幾天,轉運使的行轅內外都是冷得如同冰點。

往常對待下人總是很和氣的小韓相公——或是叫韓龍圖,韓運使,轉運相公——都是冷著一張臉,陰陰的,如同雨季的天空,見不到一絲陽光。

沒人知道他怎麽突然之間變得如此陰冷,但所有人都知道該如何趨吉避兇。盡管韓岡的心情不好的時候,並不會發泄一般地跟人過不去,也不會將自己的壞心情,轉移到下人們的心上。

只是周邊的人,還是會在經過韓岡身邊時,盡量踮起腳尖來走路,爭取不要打擾像是在想著事情,也像是在發呆的韓岡。

韓岡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不代表著他的心情能一下好起來。張載的去世,給他的震動很大。

不再是重病不起,而是“卒”。

早在韓岡還在熙河路的,他就已經知道張載身患絕症。同時也清楚地知道以張載的病情,不可能一直拖延下去,也做好了最後的心理準備,但他沒想到這個時間這麽快就到來。

如果當初張載接受了自己的提議就好了,肺癆要是能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將養起來,好歹也有個三五年,七八年。

只可惜張載不答應,韓岡當時也沒辦法強逼著他退隱山林。只好看著張載一天天地衰弱下去。

張載去世,說道悲傷韓岡的心中其實並不多,拖延了十年的宿疾,什麽時候爆發都有可能,快也好,慢也好,遲早有那麽一天,韓岡只是感到物是人非的無奈。

現在該怎麽辦?韓岡有些發呆。

交州的情況越來越好,大片的荒野重新開始變成有產出的耕地。就是諸多疍民,也在官府的引導下,開始了在陸上的生活。七十二家蠻部也驅趕著交趾人,揮舞著鋤頭開始在自己的土地上開墾著。將種植在這一片土地上的,有糧食,也有甘蔗。

糖業作坊雖然還沒有主管過來,更沒有開張,但地皮和房屋都已經準備好了。相對於糖業,交州的鹽業越發的興盛起來,曬出來的食鹽每天都能有上百石。官府從中得到的利潤,也不算少了,甚至是正常的夏秋兩稅都不能比。

到了這時候,交州之事已了,想要看到成果,則不是一兩年之內就能看得到的。韓岡無意在這裏留到成果出現的時候。

應該回京城去了,想到家裏的嬌妻美妾,還有六個聚少離多的子女,韓岡的心中滿滿地是無奈和歉意。自己的確不是一個合格的兒子,也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能在北方一個宅院同住下來。

事隨人願,到了臘月的時候,王安石去相位,韓岡轉調京西轉運使的訃聞和捷報就傳到了正在桂州的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