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狂潮漸起何可施(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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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抵達京師的消息,趙頊沒用一個時辰便收到了。

只是他考慮了一番之後,便決定將韓岡暫時冷上一冷。如今四方安定,也沒有什麽緊急軍情需要處置,不需要急著召他入宮詢問。

韓岡是能臣,以他的功績,不讓他越次入對,的確會傷了人心。不過比起朝堂上的局勢來,這點小事,趙頊還是只能放在後面了,當真不算什麽大事。

要是韓岡在覲見時,幫著呂惠卿和章惇說些什麽,趙頊可就會陷入兩難了。直截了當地拒絕,比起現在的拖延會更加傷了人心;但若想含糊過去,這個態度被朝臣解讀,那就會給他目前想要達到的目的,帶來不可預測的變數。

至少在眼下,趙頊要極力維持他所做出的人事安排,直到朝局徹底穩定下來。要是韓岡在這時候插足進來,局面可就難以收拾。

一閣學士,不論什麽資歷、年齡,都已是重臣中的重臣,只是略遜於朝堂上的十幾人罷了。外放的諸多經略使中,有學士資格的都沒幾個,也就侍制、直學士,比韓岡強的,都是些出外的老臣了。

而且以韓岡的才能,就算沒有現在的地位,分量也已經足夠重了,當初幾次幫著王安石扭轉朝局,就是靠著他過人一等的手腕和才幹。這個時候,趙頊也只能選擇將韓岡放遠一點。

“你先下去吧。”趙頊揮揮手,讓來報信的童貫下去候命。

童貫心中驚疑不定,難道韓岡失了聖眷不成?不至於啊,京西南北二路再次合並而成的都轉運使,想想這個位置,天下諸多轉運使中,也就是河北東路、河北西路合並為河北路,或是永興軍路和秦鳳路,重新合並為陜西路,才能壓得過去。

韓岡得此重任,怎麽看都不像是有失聖眷的樣子。但天子不再像過去那樣,韓岡一到,便宣其入宮,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以童貫如今尚算淺薄的政治智慧,一時間還是想不明白。難道當真是因為如今要起用舊黨秉政,而刻意將其冷落不成。

弓著腰,倒退著走出殿門,在直起腰的同時,飛快地瞥了一眼高居殿堂深處面無表情的天子,童貫帶著滿腔疑雲,離開了崇政殿中。

趙頊有趙頊的想法,也許在外人看來吳充是鐵杆的舊黨,但趙頊覺得吳充只是跟王安石這個親家擰著來罷了。趙頊能在王安石擔任宰相的時候,讓他的親家擔任樞密使,可就是看到吳充始終保持著與王安石相抵觸的態度。

但在趙頊看來,一旦王安石離朝,吳充對新法的態度就會緩和下來。如果他當真與新法勢不兩立,與樞密院有關的保甲法、將兵法,怎麽可能順利實施?早就辭位請郡。

吳充做上宰相之後,肯定會改變他舊有的態度。趙頊深信這一點。只要自己維持新法,吳充就會默認並執行下去——王珪其實也聽話,但趙頊更相信吳充的才能一點。

至於呂公著的任命,更不用擔心。樞密使無權幹涉屬於東府權限範圍的青苗法、免役法和市易法,他只能對保甲法和將兵法發言。但呂公著雖是舊黨,卻是難得的支持保甲法的一人——舊黨中人,可也不是見新法必反。

且這項任命,也能讓西北二虜暫時釋疑。世人都知道,舊黨大多反對用兵於外,這項任命,應當能安定遼國和西夏兩國君臣的心。

新法如今已見功效,最需要的是穩定,將行之有效的新法條款穩定的執行下去,而不是再推行新的法令。呂惠卿就是不明白這一點,一旦讓他做了宰相,定然會設法標新立異。趙頊不想看到這一點。

而且朝臣之間能互相牽制著才是好事,若是呂惠卿當政,想要維持“異論相攪”四個字可就有些難了,沒見他連馮京都無法容忍嗎?

趙頊正盤算著該如何穩定眼下的局面,一則來自於遼國,簡短到只有六個字的消息,讓趙頊驚喜得失聲而叫——“廢太子浚暴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