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物外自閑人自忙(十)(第2/2頁)

盡管自己是宦官,但日後也少不了也有要依靠兩府的地方,宰執官們不但能摻和入內侍的晉升,更能壞事。管勾皇城司的石得一,可是吃了士大夫們的不少苦頭。童貫乃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選擇哪一邊。

不過此事不能做得太明顯,作為天子家奴,需要是不帶私人立場的公正,如果偏向太大,天子那一關也不好過。

童貫皺眉組織著語言,該怎麽說才能讓天子滿意,不至於誤會自己,但同時還要表現出一定的傾向,讓天子的心意也跟著傾斜,“這份差事,果然是不容易。”

……

富弼已經聽說天子的使臣今天趕在城門合鑰之前,帶著禮物進抵驛館。作為洛陽的地頭蛇,他更是連府中的走馬承受被招進去問話的消息都打探到了。

“果然老夫的生辰只是附帶,主要還是文寬夫和韓玉昆的事。文寬夫這一番鬧騰,倒是讓天子都記掛在心上。”富弼自言自語的口氣似乎有些小抱怨,但臉上的淡定,讓人一點也看不出來他的真實心情。

揮了揮手,讓報信之人退了下去,還政堂中又只剩富弼喝著當歸飲,一名老仆在旁服侍。

富弼是如今洛陽城中最清閑的一位元老,一個是因為富弼自致仕歸鄉後,便以老病為由,少見訪客——他在洛陽親朋故舊數千,若是開門見客,從早至晚都不得清閑,同時他的腳的確一直有病;另外一個原因,乃是府漕之爭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力,讓富家門庭也變得清凈了一點。

不過富弼今日的清凈並沒有太久,只過了片刻,就有人來報:“劉秘監來訪。”

“劉伯壽可是好一陣子沒來了,快請!”富弼說著就起身,在老仆的攙扶下降階相迎。

富弼也不是所有客人都不見,一幹耆老,包括剛剛過世的邵雍,都是經常走動。富弼崇佛,洛陽的幾位高僧大德也是常來往,劉幾劉伯壽也是其中之一。

劉幾的官位雖不算高,但劉氏乃是傳承數百年的世家,從北齊一直延續到今,代代有人出仕,且世牒具存,不是吹噓出來的,在洛陽城中聲望不低。

在庭中富弼與之對行了禮,一起回到廳中坐下。等下人奉上了茶湯和菓子,富弼就有:“伯壽有半年多沒上門了。”

“冬天畏寒,不喜出門,開春又生了懶病,這兩日方才病愈。”年紀都大了,說話也沒顧忌的,劉幾內外張望了一下:“彥國生辰將至,怎麽你這還政堂中也不見多少喜慶?”

“並非是逢九逢十的正經日子,也不準備大事操辦。有事也是小兒輩忙著,我這裏倒是清閑。”

劉幾瞅瞅富弼身上的一襲沒有花樣的素色直裰,“清閑是清閑,也是越發的清儉了。”

富弼微微一笑:“只為惜福之故。如今連葷腥也少沾了。”

“當真要受戒做居士了?”劉幾不以為然,喝了口茶後問道,“聽說彥國明日意欲往墳寺剃度一僧?”

“確有此事……伯壽你身子懶怠在家,耳朵倒是到處跑。”富弼笑說了一句,又道:“此人言談可喜,禮佛甚誠,只是貧不能具度牒,故而順水送他一程。”

“好個順水送人一程。”劉幾笑了起來,“不過彥國你壞了幾個,才度得一個,世尊前不能論功啊。”

富弼有些疑惑:“此話何從說起?”

“是劉貢父【劉攽】前日在偃師說的,是指你去年度得那個和尚。劉貢父說彥國你‘每與僧語,往往獎譽過當,其人恃此傲慢,反以致禍,攽目擊數人矣,豈非壞了乎?’”

“劉貢父總是口舌上不饒人。”富弼不快地皺了一下眉,轉又笑道:“方外之士,無礙世人,壞了也就壞了。若是換做一親民官,那又當如何?”

“這話說的好,只是佛祖不愛聽。”劉幾拍拍手,湊近了一點,“不知彥國你覺得如今府漕兩家之事,是好了還是壞了。”

“……文寬夫如何說?”富弼反問。

“還沒去問過。”劉幾頓了一頓,搖頭笑了笑,“恐也不當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