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雲庭降鶴宴華堂(上)(第2/2頁)

不過隨口提點兩句也沒什麽:“韓岡有聞,世間有句俗話叫藥補不如食補,也許是文潞公日常飲食的關系。”

富弼也沒當真認為韓岡能開出藥方,他的腳病時好時壞,也拖了多少年了,多少名醫都看過,就是不見大好。韓岡隨口之言,他也就隨便聽聽,“倒是有幾分道理的。過兩日就去問問文寬夫他日常吃些什麽。”

喝著茶湯,富弼和韓岡談天說地,以兩人的心性城府,自然不會交淺言深,只是說些朝堂上的趣聞軼事,又或是韓岡在隴西和廣西的見聞,半句也不提變法之事。不過富弼對韓岡的贊賞,溢於言表。

韓岡暗自猜度著,富弼是不是後悔了。畢竟新法實行後的成果越來越明顯,而且熙寧十年間對外開邊的成功,也讓趙頊登基之初,富弼所說的“願陛下二十年不言兵”成了笑話。

如果以英宗時的情況,富弼說得也不算大錯。當時的確也打不起仗,以當時的軍隊狀況,硬是上陣,也不會有如今的成功。但現在靠著新法帶來的政務和財政上的發展,使得軍事上也有脫胎換骨的變化,眼下繼續硬抗著,只會被天子丟到一邊,再也不會理會。

“……記得皇佑三年,汴水於六月斷流。當時沿河諸州,動用了十六萬軍民,連日疏浚,耗工三百余萬。當時朝堂上都亂了,東京百萬軍民全都靠了汴水運來的六百萬石綱糧,一旦有失,後果不堪設想。”富弼說了半天,終於說到了正題上,“當時曾有人提議要重新開鑿襄漢漕渠,但翻看舊档之後,又都放棄了這項提議。如今幸有玉昆在,襄漢漕運如能順利開通,汴水即便又有變故,也不至於再讓京城一夕三驚。”

“此事非韓岡一人能為之。行事有唐州的沈存中,錢糧還得靠德先兄。”

就跟王旁擔任應天府諸司庫務,文及甫管轄西京糧料院一樣,富紹庭這位宰相之子,如今管著的是西京諸司庫務。韓岡是不清楚,為什麽這些老臣之子,都被安排到油水豐厚的差事,但富紹庭手上的差事,對韓岡的工作有不小的影響。

“老夫傳家無他,唯有忠孝二字。若逢王事,富家子弟無人敢不盡力。”

韓岡點了富紹庭的名,富弼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拍了胸脯保證後,就沒再多說自己兒子的事,態度要靠做事表現出來,能否結好韓岡,就要看之後富紹庭的表現了。

喝了口茶,富弼又道:“不知玉昆聽說了沒有。吳沖卿五天前因為其子吳安持牽連進了相州一案,被拘入台獄審訊,上表懇辭相位。”

韓岡乍聞此事,也不由得感到幾分驚訝。可既然天子沒有幹涉禦史台對吳安持的拘禁,那麽肯定是有拋棄吳充的打算。從熙寧十年年中,到現在才幾個月的時間,看樣子就要有第三位宰相下台了,朝堂上要重新穩定下來,看起來還要費上不少功夫。

“天子應該不會就此答應吧?”韓岡問道,“如今朝中可只有吳沖卿一位宰相。”

宰相身荷一國之重,朝中無相的鬧劇,只有在開國之初出現過一次,此後百多年,沒有說哪一日朝堂上沒有宰相壓陣。只要天子還沒有任命第二位宰相,吳充就不可能就此下台。

富弼一笑:“兩天前天子就已禦內東門小殿,鎖院宣麻,擢王禹玉為集賢相。”

“王禹玉終於如願以償了。”韓岡嘆了一口氣,心中卻不無驚嘆。此老耳目還當真靈通,韓岡發現他這位都轉運使還不如已經致仕的富弼耳聰目明。

雖說宰相就任的消息,是用馬遞加急送往各地,但前天拜相,應該是昨天才發出消息,於今天抵達洛陽。而這個新聞,竟然一點也沒耽擱地就傳到了富弼的耳中。

“眼下政事堂中只有一相一參,東府中肯定要進人了。”富弼閑閑地提了一句,又道,“還有文家的六哥,他不合為陳安民說項,當是有些麻煩了。”

文及甫是吳安持的姐夫,而韓岡是吳安持的連襟,說起來也是親戚。不過這份親戚關系,韓岡並不是很在意。反倒是富弼的這番話,讓韓岡破費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