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雲紛紛掠短篷(六)(第2/2頁)

不出意料的答案,韓岡嘆了一聲:“我已經給王中正寫信去了,讓他把你要過去。”

王舜臣眼睛一亮,驚叫道:“當真!?”

韓岡提著酒壺給王舜臣倒酒:“王中正的脾氣你也知道,好名好利,只要你能幫他掙名掙利,許多事他還都能幫你擔著。”

“多謝三哥。”王舜臣鄭重其事地端起酒杯,向韓岡敬了。然後問道:“是要小弟去秦鳳還是熙河?”

“王中正此次領兩路兵馬,但人不可能分成兩個。只會是坐鎮秦鳳。趙隆跟著他在茂州立功,最是親近。還有個劉昌祚,在秦鳳做副總管,你去秦鳳,沒多少機會。”

“熙河路啊……”王舜臣臉上的喜色有些淡了,論起離興靈遠近,自然是秦鳳近,熙河遠,但他旋即又振奮起來,“熙河就熙河,不會比在秦風的趙隆走得慢。”

韓岡深深地看了王舜臣一眼:“環慶、鄜延、涇原、秦鳳,此四路設立百年,各家勢力盤根錯節,就是一名十將、都頭,都有可能跟總管、鈐轄牽扯上關聯。即便是種子正,也不能說在鄜延一手掌控全局,他也要妥協、退讓,也有許多人要照顧,不會給你多少機會。但熙河是新辟,真正得用的將校就那麽幾人,你又是熟門熟路,只要調動熙河路兵馬,少不得你的機會。”他說著又搖搖頭,“當初就不該讓你調去鄜延。”

王舜臣臉有慚色,其實那本是他看著熙河沒有仗可打,所以才跟種諤一拍即合。他振奮起來笑道:“去熙河路也成,先把蘭州拿下來。”

“蘭州有禹臧花麻裏應外合,當能一鼓即下。”韓岡完全不擔心禹臧花麻會反復,一年幾十萬貫的利益,早就讓禹臧家和熙河路各家人馬緊密聯系了起來。他瞧著王舜臣:“掙些功勞,官復原職不難。”

王舜臣縱聲大笑道:“只是官復原職可對不起三哥你幫得俺這麽多忙。這一回,俺拼了這條命,把興慶府給打下來!”

韓岡臉色冷了下來,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的眼神盯著王舜臣,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論遠近,秦鳳、涇原兩路離興慶府最近,一直向北就行了。論資望,種諤、高遵裕,哪一個王中正都壓不下。”韓岡聲音清冷,“你能比秦鳳、涇原的兵馬更快趕到靈州,種諤、高遵裕要熙河兵馬做偏師的時候,王中正敢出面擋著?!”

他質問的聲音一句比一句更嚴厲:“幾十萬兵馬都往興靈趕,你確定你能搶先吃到最大的一份?!”

王舜臣不是笨蛋,相反的,只要沒被利益沖昏頭腦,他絕對能算是個聰明人:“三哥的意思是……”

“往西去,將河西的涼州占下來。”

“涼州?……”王舜臣皺起眉,“能打下涼州,省得去靈州跟人爭搶,倒也是好事。可朝廷肯答應嗎?王都知也不一定能答應。”

“一塊大餅六家相爭,你力氣不大,腳程不快,真要去搶,落到你手上就剩了餅渣。而河西的這塊餅雖小,卻是一家獨吞。王中正該知道餅得拿到手才是自己的。”韓岡指著桌上的碗碟,權當作關西的地理,“興靈危急,河西的黨項兵馬全都要往回調,正好是空虛的時候,只要一支偏師打下洪池嶺,河西就在掌中,王中正當能舍得這一部人馬。”

“三哥你已經寫信跟王都知說過了?”

“你也知道,我是反對出兵興靈,太過冒險了。現在讓熙河路向西奪占河西,說出去是我的意見,最後結果就難說了……我不方便留人口實,由你傳話,王中正能知道這是我的意思。”韓岡看了王舜臣一眼,“你若是不願,三哥我就推薦其他人去了。你就在京城裏多留個一年半載,我們兄弟也好多聚一聚。”

“三哥你也別嚇唬俺,俺怎麽可能不願意?!”王舜臣提聲道,他哪裏甘心會在京城待罪,“三哥都為俺鋪好路了,哪裏還有二話。”

“其實你也可以放心。”韓岡笑道,“王處道那裏我寫過信了,他會幫著說話的。相信王中正不會誤會這是誰的想法。”

王中正當初能在蜀中立功,平定茂州之亂,打先鋒的趙隆當為頭功,加上熙河路的蕃部,自己也能使喚得動,他等閑不會得罪自己。何況王中正過去的功勞,絕大多數都是從自己這裏撿過去的,有過去的經驗在,當會對自己的判斷多信任幾分。

王舜臣點點頭,舉杯敬向韓岡,心中的塊壘俱去,他也就能放得下心來痛飲一番。

王舜臣在京中留了下來,等著王中正給天子的奏報抵京,而數日後,王中正的奏報還沒到,蘇軾則已經被押解抵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