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十二)(第2/2頁)

趙隆,他也可算是一時名將了,南征北討的經歷都有了,但年紀和資歷差了劉昌祚老遠,他跟劉昌祚交流時,且待理不理的態度也只能咽下一口氣。但王中正是主帥,表面上還是很是平靜,但私底下還不知將劉昌祚恨到什麽樣了。

不過劉昌祚的確能打仗,黨項人幾次攻擊都給他領眾輕易擊退。王中正也沒蠢到臨陣奪其兵權的地步。

但眼下帳中的氣氛實在不太妙,趙隆叫了一名親兵進來,自己在他耳邊盡可能用最大的音量來說話,然後讓他傳達出去:“西賊應該打不下去了。”

起頭一句話,就讓王中正一下提起了精神,“當真?!”

“糧草。”劉昌祚低聲道,只有自己能聽見。

幫趙隆傳話的親兵果然道:“西賊只會比我們更缺糧。他們沿著黃河過來的這條路,是苗帥的涇原軍走過的,加上之前那段糾纏,恐怕窖藏的存糧全都給挖出來吃空了。難道還能有余力從後方轉運不成?他們可是一向不擅長運糧。”

要不是之前在龕谷川發現的禦莊存糧,要不是涇原路的補給,要不是吐蕃蕃軍將躲進山中的黨項部族像挖耗子洞一樣一家家搜了出來,被耽擱了這麽多時間,王中正所統領的這一軍早就因為糧盡而退兵了。

王中正一下興奮起來:“是不是再拖幾日,西賊就得退兵?!”

“韋州。”劉昌祚又低聲插了一句。

這下王中正卻聽到了,疑惑道:“韋州?”

趙隆瞥了劉昌祚一眼,讓親兵轉述給王中正:“正是韋州。涇原、環慶兩路慘敗,只會沿靈州川退往韋州方向。但韋州能不能保得住,卻是說不準。萬一保不住的話,西賊是能繞道我們背後的。”

王中正臉掛了下來,沒人敢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一群殘兵敗將身上。

就是王中正再不知兵,也知道趙隆來跟他說這番話的意思。受困於糧草的黨項人,多半已經派兵去攻擊韋州,以圖能繞道自家身後。必須要退兵了。

他看看趙隆,又瞅瞅劉昌祚:“誰來殿後?”

沒人殿後,敵前撤軍就是個笑話,但殿後又是個危險的活計,九死一生或許誇張,但生死一半一半卻一點不誇張。

趙隆是提議者,當然是有了心理準備,正要站起身,劉昌祚卻搶先一步:“末將願領軍殿後。”

……

對鄜延河東兩軍的詔令,已經發了出去。

基本上跟韓岡的建議差不多,命種諤和李憲收兵,穩住銀州、夏州,和鄜延、河東兩軍之間的。但話沒有說死,臨機處斷之權還是給了前線的將帥。

不過為了制衡種諤,體量軍事的徐禧還從天子那裏得到了一份擁有更大權限的密詔。對此韓岡是明確反對的,呂公著、呂惠卿同樣反對,可密詔的風聲雖然聽到了,但沒有公開的詔令,只要天子不承認其存在,任誰也沒辦法再說話。

當然,政事堂和樞密院可以聯袂下一封堂劄,宣布沒有兩府諸公簽押的詔令,就是一張廢紙。但這麽做,對天子實在是太過針鋒相對,誰也不願意出這個頭來提議。

很讓人頭疼的問題,不過也算是一個慣例了,抱怨幾句,也只能放在一邊。還有更多的正經事要去做。

前方的戰況,是所有人都殷殷期盼的消息。尤其是王中正所統領的秦鳳、涇原兩軍的情況,更是重中之重,如果王中正失敗了,種諤也就只能回到橫山腳下。如果沒有失敗,那麽就有徹底奪占銀夏的機會,甚至反敗為勝的可能。

這一可能性,人人都想把握到。但王珪甚至比起天子來還要緊張三分。

而就在宋國國中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銀夏之地上時,遠在鴛鴦濼的大遼太師兼太傅,終於有了動作,率部抵達了大同府。擺出了隨時可以南侵的姿態。

天下局面由此而興波瀾,一日一變,變動得太厲害,就是韓岡,也無法算計得清楚,耶律乙辛到底是盤算個什麽。

難道先嫌宋遼夏三國之間的力量消長,還不夠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