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十六)(第2/2頁)

腳踏實地,騎手們張弓搭箭。隨身攜帶的一壺二十支長箭也許只能支持片刻工夫,但在箭矢用光之前,沒有哪家的騎兵,能在正面相抗中壓制他們分毫。

但他們身上的壓力也絕對不輕。區區三百騎兵的奔馳,迎面過來時,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許多人的臉色越發的難看,握住弓箭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而種樸喉嚨有點發幹,心跳得很快,掌心莫名其妙地冒出汗水,後背也是黏黏濕濕得好不難受。

“百步!”當敵軍立刻就要進入弓箭的射程,多年來接受的教育,讓種樸收攝起心神,“都準備好了,舉弓!”

四百余人聽命,嘩的一聲,幾乎就在同時舉起掌中的戰弓,而一支長箭也搭到了弓身上。

也就在這短暫的幾秒鐘,敵軍猙獰的面孔已經看得很清楚了,甚至似乎感覺到了對面的人馬噴出來的熱氣。

種樸的雙眼中只剩堅定,掌中長刀向下用力一揮,用著最大的氣力怒吼著:“射!”

四百騎兵同時松開弓弦,爆裂般的弦鳴,響徹無定河北的荒野。

……

“余古赧該到。”燕京析津府的宮城中,耶律乙辛一圈圈慢悠悠地踱著步子。

“這兩天就會有消息了。”蕭得裏特恭聲回道。

耶律乙辛走了兩步:“他的八千騎雖不算多,贏也是不一定能贏,但嚇一嚇南朝還是沒問題的……宋人就算分清阻蔔和大遼本部的區別,也肯定會亂作一團。”

一直都是遼國西北藩屬的阻蔔部族出現在西夏,其政治意義遠在軍事意義之上,之前的恫嚇重復千遍,也比不上八千阻蔔騎兵的出現。

蕭得裏特諂笑著:“南朝的君臣聽說,肯定是會嚇得魂飛魄散,尚父說什麽就是什麽。歲幣翻倍,割讓土地,都在情理之中,到時候,就看尚父想要哪一條來實現了。”

“能多個十萬歲幣就夠了,我也不貪心。”耶律乙辛笑著說道。距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了,心情也越是放松。

他要的是穩定自己權位的聲望,無論是勝利、土地還是歲幣,只要能從宋人那裏得到一點實質性的好處,就能壓制國中的反對派。如果這一次能成功,不但能斬斷宋人對西夏伸出的貪婪之手,還能輕而易舉地將所有反對派斬草除根。

“余古赧領兵去了西夏,下官就有些擔心磨古斯會不會趁這個時候做出些親痛仇快的事來。”

阻蔔是個大的範疇,其下分作三部,東阻蔔、西阻蔔和北阻蔔。

余古赧是西阻蔔的一員,靠西夏最近,關系也親近,甚至與黨項部族經常聯姻。而磨古斯則是北阻蔔的大首領,麾下上萬帳,控弦三萬,乃是阻蔔諸部中實力最強的一部。

阻蔔諸部都窮,故而秉性兇悍。起家於草原之上的契丹,對其極為提防,嚴禁鐵器輸入。偶爾為了壓制某個大部族,甚至還禁鹽禁茶。只是這些年,北阻蔔以磨古斯為核心,烏魯古河和薛靈哥河附近的部族漸漸有聯合起來的趨勢,放在西北路招討司和阻蔔大王府的幾萬人,已經越來越難以壓制住磨古斯的野心。

相對而言,東阻蔔和西阻蔔就比較聽話了。這一次促成西阻蔔南下,不僅僅是西夏拿出來的好處,耶律乙辛的默許也是一條。耶律乙辛不打算讓契丹本部赤膊上陣,那麽讓阻蔔卻幫個忙,也就是正和他心意。

這幾年耶律乙辛要專心於國中,外圍的藩國部族暫時很難分心去壓制,能放出去禍害宋人,可是難得的機會。對於百多年來,斷斷續續的不斷舉起叛旗的阻蔔諸部,眼下就是聽話的東、西兩阻蔔,多死些人也不是壞事。

“余古赧的能力如何不好說,磨古斯的野心也不好說,但他們中間有阻蔔大王府盤踞,這時候無論是什麽樣的消息,都是好消息。”耶律乙辛最大的希望就是他的職位穩如泰山,而眼下則是給了他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只要能削減西夏和阻蔔的人丁,什麽買賣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