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二)(第2/2頁)

“種諤致書,請求龍圖共同為此發兵,說好聽點是應付故事,說難聽點,就是禍水東引。”

“如果龍圖不發兵相助,種諤便可趁勢推卸責任,若龍圖發兵相助,只要沒能成功擋下阻蔔人,龍圖也要擔上一份責任。”

“種諤的心思若有三分用在正經事上,恐怕官軍早就打下靈州城了。”

“但現在,種諤在寫信給龍圖的時候,肯定也為此上奏章了。朝廷一旦下旨,到時候,也不得不從。”

“李憲所部分駐晉寧軍各寨,是不是可以調用一部分,去協防夏州?就是之後種諤要推卸罪責,我們也算是說得過去。李憲雖然沒有明說,但他既然讓人將公函和種諤的書信一並攜來,肯定是站在種諤的一方了。”

“沒錯!當是如此。否則他就應該分成兩撥來送信,借以自清。”

“以我河東軍的兵力,謹守葭蘆川和彌陀洞,保住銀州、夏州就已經是竭盡全力。如何還能分心於鹽州?不要忘了北面的契丹人,他們可不會站在旁邊看熱鬧。”

“月前遼人受挫於在西陘寨外,便偃旗息鼓。可從三日前起,代州重又急報軍情,明擺著是在配合西賊的行動。”

“一旦北方兵火起,河東的兵力都得往北調,如何有多余的兵力卻守護道路。”

“不如就此上報朝廷,報稱遼軍似有舉兵南犯之意,請求加派援軍。想必朝廷當不會主張種諤了。”

下面幕僚們的議論,韓岡全都聽在耳中。他現在有些後悔,之前將自己對鹽州的態度表明得太早,使得現在他的一眾幕僚,都開始變著法兒地找借口推卸援助鹽州的責任。

如果他們的身份僅僅是河東路經略使的門客,一切為他韓岡著想,那的確不算錯。但他們更多的還是氣學弟子,韓岡可不想看到一群只會爭功諉過的官僚。

坐直了身子,正想說話,位於下首的折可適搶先一步開口,“若是如此行事,世人將如何看待龍圖?天子又會如何看待?”

幕僚們的議論被打斷了,十幾道視線全都匯聚到了折可適的身上。

一人冷笑著反問:“上稟西夏內亂,請求出兵滅夏的是他種五,為爭功而搶先出兵的是他種五,連瀚海也過不去的也是他種五,如今退守銀州、夏州,聲稱賊軍勢大,請求河東同保道路的還是種五。卻不知世人如何看他?天子又是如何看他?”

“龍圖豈是種諤可比!”折可適向韓岡拱了一下手,“不論在河湟,還是在橫山,龍圖一直以來都能做到為君分憂。不以私心壞國事。尤其是當年在橫山,龍圖堅持認為羅兀必敗,事先都說過縱有功亦不願取,但仍兢兢業業保住了羅兀城的數萬兵馬,最後就連傷兵都帶了回來,還奪了上千斬首。之後龍圖又說降了廣銳軍叛卒。潑天的功勞,龍圖卻是言出如山,一分未取。龍圖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品行,才會備受世人景仰,才會受到天子看重。種諤有私心,那是他行事多偱詭道,不曉大義,但龍圖豈會是這樣的人?你們難道要龍圖學種諤不成?!”

這個帽子可就夠大的,給折可適扣在自己的頭上,做得不合人意,就是不曉大義了。這可是以“大義”相要挾,在座的,哪個看不出來。

黃裳偷眼望向韓岡,卻沒有在他的臉上發現一絲一毫的不快,相反的,卻是面帶微笑,顯是心情很好。

一眾幕僚心中咯噔一下,韓岡對折可適的言辭看起來毫不在意,那就代表他傾向於協助種諤和鄜延路。而評判者站在了對手一邊,那麽接下來不論怎麽辯論,結果也很難改變。

想不到竟然給這個武夫得意起來了。

一眾幕僚心中很是有幾分不甘心,但其中還是有人沉思起來,他說得並不能算錯,韓岡的形象對氣學門人來說,十分的重要,不能有所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