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十七)(第2/2頁)

“對!”屯禿古斯叫了起來,“我們還可以幫宋人!”

另一名首領也跟著叫道,“嵬名家從來都沒出過什麽好人,這一次用了那麽大的酬勞請我們南下,還不是要買我們的命?到現在也只付個定金了事,能不能活著拿到還沒付的那一部分酬勞,還說不定。保不準最後兒郎們死了大半,他們就賴了賬,到時候,家裏面還能派人出來討賬嗎!?”

幾名部將紛紛點頭:“投靠宋人的好,還是投靠宋人的好。宋人有金山銀山,倉庫裏面絲綢絹帛堆積如山,只要宋人能從手指縫裏漏出來一點,就夠我們吃上三五年了。”

“前面我都聽著宋人再喊,一個腦袋五匹絹。”老古青懂一點漢人說的話,“一個婆娘才多少錢?要是宋人肯拿這份來買我這條老命,我早帶著家裏面的兒郎投過去了。”

“投降宋人,從他們手中賺錢!多帶點財貨回去給家裏面的女人孩子。”

余古赧說道:“就是有人心向黨項、契丹,不願為宋人賣命。投了大宋之後,也方便找個機會就逃走。”

圖木同無奈地看著這一切,就聽見余古赧道:“誰願意去村外聯絡宋人,跟他們說我們願意降順?”

……

棋盤上已經進入收官的階段,黑子和白子看起來占的實地相差不大,不過白子稍嫌零散。連成一片的黑子,將白子分成三塊。這在還棋頭時,是要吃虧的。

這是兩天來兩人下的第九盤棋,韓岡以他拙劣的棋藝,卻每一次都能將棋局拖入官子的階段。但他的官子水平,卻讓李憲得以準確地將勝負差距維持在三四個子之間。

似乎就是因為僅僅相差三四個子的緣故,受到鼓舞的韓岡,成了為回本而不斷砸錢上賭桌的賭徒。聽著接連不斷的捷報,然後一盤盤地將彩頭輸給李憲。

李憲對此無可奈何。一名文臣——而且是重臣——肯跟他這個閹人下棋,其實是給足了面子。如韓岡這樣連皇帝的面子都可以毫無顧忌地駁回的重臣,若是請自己一起下棋,而自家還推三阻四,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李憲可不願意這樣把本來能交好的對象給得罪了。

何況韓岡下棋又不像他嶽父那般有名的渾賴,認輸認得痛快,彩頭給得也爽快。盡管只是筆墨紙硯等不算值錢的文房四寶,但其來源自韓岡,也算是彌足珍貴了。

不過李憲還是想早點解脫,這樣實在太累人。

“相公、太尉。”一名滿面風塵的小校被人領進了廳中,單膝跪倒,向韓岡和李憲稟報:“小人乃第九將郭軍將麾下行走,奉軍將之命,向相公、太尉稟報。昨日得令嚴防賊軍主力沿河西竄,故而郭軍將領軍嚴守小紅崖。今日辰時,賊軍竄至此地,遭我官軍迎頭痛擊。如今郭軍將已將其圍在了小紅崖南三裏處的大王莊中。”

“是前幾日被他們洗劫過的大王莊?”李憲立刻問道。

“回太尉的話,正是那座大王莊。”小小口齒伶俐,朗聲說道:“村中現在有大約八百賊寇。賊首余古赧已經派人出村,願就此降伏官軍。”

“就這麽投降了?!”李憲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

小校猛點著頭:“回太尉,的確就這麽投降了。而且阻蔔人傳出來的話還說,若能既往不咎,甚至還願意聽從號令,對西賊反戈一擊。”

放松下來的微笑出現在李憲的臉上,他扭頭對韓岡道:“這群阻蔔賊寇當真是能屈能伸。”

“總算了了一樁事。”韓岡將手中的棋子往棋盒中一丟,站起身笑道:“這兩天辛苦都知了。”

李憲搖搖頭:“只是下棋而已。”

“就是下棋才辛苦啊!”韓岡哈哈笑道,“自知之明,韓岡還是有的,這兩天可是讓都知受累了。”

轉過身,韓岡臉上的笑容轉瞬收斂,對小校吩咐道:“你回去跟李瑛和折可適說,讓他們轉告村中的賊寇:放下武器,出村聽候發落。這是我韓岡的要求。如若村中阻蔔賊寇不肯從命,就給他們一個痛快。”

小校怔了一下,李憲在旁也疑惑地說道:“龍圖,這事可以慢慢談啊。有他們在背後倒戈一擊,大敗西賊也不是不可能。既然他們都有心投誠,何須如此強硬?”

韓岡聲音冰冷:“釜底遊魚,沒資格跟我談條件!想活命,只有兩個字——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