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往來城府志不移(六)(第2/2頁)

韓岡想了一想,問道:“陶士行?”

“正是。”

韓岡笑了,“那還真是不敢當。”

表字士行,謚號一個桓字的陶侃,是陶淵明的曾祖,東晉時的名臣。善於用兵,更會過日子。造船剩下的木屑也不丟,到了大雪天拿出來灑在路面上防滑。韓岡利用碎瓷的行徑,的確跟他相類似。

只是如今民風奢侈,外面傳韓岡似陶侃,好意沒多少,想來更多的是笑他寒門出身的小家子氣。但這樣的諷刺對韓岡來說只是清風拂面,畢竟在種痘術面前,什麽樣的嘲諷都不可能成為主流。

韓岡看看面前一張討好的笑臉,他當是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隨口對照壁提了幾個要求,這個開封府的小官告辭走了。為了登韓家的門,他送上禮物不算便宜,是一對透明的玻璃花瓶。不過韓家的規矩照例是拒收,等人走後,只把單子呈給了韓岡。

透明的玻璃大約是元豐元年年底出現,當時韓岡還在同群牧使的任上,但那時的透明玻璃還很難制造,甚至得靠運氣,也不可能成為透鏡的原料。不過當時原理和配料已經總結得差不多了,加之將作監和軍器監看到了曙光將臨,同時加大了投入,所以到了元豐二年年底,擁有蓄熱室、能夠可以開始小規模成批次制造的爐窯終於出現了。

才半年的工夫,韓岡倒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透明的玻璃制品就投入了市場之中。不過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畢竟玻璃鏡片需要磨制後才能使用。磨鏡匠的能力決定了對原始鏡片的需求,剩下的產能要釋放,當然就得用在各色器物上了。但比起瓷器,玻璃可以在其他方向上起到更大的作用,而不當放在裝飾用的花瓶上。

在有心人的引導下,這個時代技術擴散的速度是極快的,或許再過兩年,就能用平板玻璃代替窗紙。一尺見方的大玻璃一時造不出來,巴掌大小總不會有太多的技術難題,到時候在窗戶上做個鑲嵌功夫就可以了,只是價格上一時間肯定是個讓普通人承受不起的數字。

作為有心人,韓岡很期待玻璃燒制的技術能有更大的進步,試管燒杯等儀器對化學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鏡子、燈盞,同樣都是玻璃可以大顯身手的位置。他之前已經跟馮從義商量過,準備在鞏州設立的玻璃作坊,將不會在器皿上多費心神,而是努力開發新的應用,也就是水銀鏡和油燈。

家中之事稍定,就到了入對的日子。

韓岡入覲,被安排在早朝之後。天子不坐常朝,有實職差遣的官員往往也不需要在禮儀性質的朝會上浪費時間,但還沒有正式就任的韓岡,卻依然得一大早去文德殿。

排班輪次,韓岡自是排在前面。下面站著一堆胡子花白,沒有職司,空領俸祿的老家夥。但論起位置的重要性,判太常寺等三個差遣加起來也比不了鎮守邊地的一任經略使,更不用說身為天子私人的翰林學士。

在王珪的引領下,向著空無一人的禦榻禮拜之後,韓岡便往崇政殿去等待天子的召見。

趙頊並不打算過於冷遇韓岡。聽話的臣子很多,但聽話的臣子到王珪那個水平的卻屈指可數。同樣道理,有能力的臣子數量並不少,但水準能到韓岡這個等級的,也一樣是鳳毛麟角。

當結束了今天的議事,宰輔重臣們一個個魚貫而出,他也不做休息,直接召韓岡入殿。

待韓岡再拜起身,趙頊便賜了座,道:“韓卿鎮守河東,接連大捷。朕能在京中高枕無憂,韓卿之力也。”

“此非臣之功,乃是陛下聖德庇佑,將士用命。”

經過這幾年的折騰,那種君臣相得的氣氛是不存在了。君臣之間的寒暄就跟應付故事一般,這樣的對話,讓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君臣相得的氣氛本就不是常態,韓岡一直以來就沒有想過要靠皇帝的恩寵得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