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飛逐馳馬人所共(下)(第2/2頁)

這個年輕後生,身邊的人雖不多,但護衛看起來個個精悍,家世底蘊可見一斑。絕非包廂外面那群衙內的等級——能一日接著一日的聲色犬馬,全都是被慣壞的紈絝,換做是根底深厚的世家大族,對不肖子弟早就上家法了。越是高門,管束得越是森嚴,都被逼著辛辛苦苦地去考進士以維護家門不墮,哪裏有空出來找樂子?

尤其是在對不明身份的陌生人極為警惕的這一點,更是讓曲禮確認了自己的猜測。正常與別人通名,哪有就報個姓出來的?對人抱著高傲和提防的態度,又沒有誇耀富貴的淺薄,絕對是某個累世簪纓的官宦人家的子弟,有個蔭補的官職。今天大概是抽空帶著全家出遊。

作為一名納粟官,同時又是一名身家豐厚的商人,曲禮很擅長把握落到面前的機會,“賀官人是第一次來這裏?可否有看好的賽馬?”

“沒有看好的,只是來瞧瞧熱鬧。這些天聽人說起過多次,才開辦幾個月,就已經快追上蹴鞠聯賽,的確是有幾分興趣。”

“賀官人也愛蹴鞠?”曲禮立刻問道:“不知住在城中哪一坊?支持的是哪一隊?”

基本上東京城中的球隊都是以廂坊來劃分,街坊鄰裏很少有人說不支持身邊擡頭可見的鄰居,而去支持外人的。如果對蹴鞠聯賽有一定了解的話,看一個球迷支持哪支球隊,一般就能知道他住在哪裏了。

韓岡卻搖搖頭:“雖然寒家住在信陵坊,不過支持的是天泉坊的球隊。”

信陵坊!曲禮聞言便是心頭一跳。那可是內城中的廂坊,勛貴雲集的地方,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哪些達官貴人住在裏面,但能住進去,肯定身份不簡單。

不過他所支持的天泉坊的這支球隊可有名的很,曲禮驚問:“可是棉行的喜樂豐?球場就在北面的?”

京城外西廂天泉坊是棉行在京城的總部,其球場就在賽馬場不遠處。

“鄉裏鄉親嘛。”韓岡點頭笑道。

棉布行會不是順豐行一家獨大,連球隊的隊名,最後公推決定的也是十分喜慶、卻讓韓岡和馮從義直皺眉頭的喜樂豐。對於這支球隊,韓岡也不可能說那是自家的隊伍。

與土生土長的開封人不同,外地遷來的人家多有支持鄉裏所組成的球隊。京中的外地人很多,在京城的兩百多、近三百支蹴鞠球隊中,非京籍的占了十分之一。

這些球隊在比賽中往往受到歧視,能在甲級聯賽中出頭的寥寥無幾,能經常出入季後賽的,更是只有一支天泉坊的棉行喜樂豐隊。這支隊伍中有一大半是關西人,本來是一樣要受到歧視,但蹴鞠聯賽從賽制到規則,都是從關西傳來,並由棉行發起。現如今連齊雲總社中都有一名副會首是由棉行行首兼任。在所有外地球隊中,棉行的球隊便是獨樹一幟。名氣也是最大。

但聽到韓岡的話,胖子就笑了起來,“官人的口音可是一點都聽不出來出身關西,倒似是開封府這裏土生土長的。”

恭維了韓岡的口音之正,他卻又多盯了韓岡幾眼,心卻有幾分發顫。關西,那一位可也是關西的啊。

何矩這時已經將韓家人安頓下來,從包廂裏快步出來。跨出門,就聽到韓岡跟曲禮說道:“賀方也認識幾個密州的朋友,論口音,倒是曲官人你最貼近官話。”

何矩看外形跟曲禮相似,笨重榔槺,但心思靈透,要不然也沒資格執掌順豐行在京城這邊的一應事務,剛出來就聽到韓岡的自稱,到嘴邊的招呼立刻就轉了口:“原來是曲官人。怎麽與賀員外在這裏說話。”

曲禮聽到何矩的話,終於徹底打消了對韓岡身份的懷疑。

這位名為賀方的衙內,他的員外絕不是市井中商家對客人的招呼,而是真正的員外郎——諸司的員外郎通常就是一名顯宦子弟升到高位後得到的官銜。

砰的一聲的號炮響,驚動了包廂外正在說話的三人。韓岡擡起眼示意了何矩招待這位密州來的曲禮,自己則在告辭之後,走進了包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