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弭患銷禍知何補(七)

徐緩而又平穩地行駛在大街上的馬車突然停了。車中閉目假寐的趙頵身子由著慣性向前一沖,立刻驚醒了過來。

“怎麽了?”身為天子三弟的曹王趙頵很是不快地敲了敲車廂壁板,問著外面:“出了什麽事?”

跟在車旁一路步行的元隨隨即出現在車窗邊,彎著腰,“回大王的話,是前面的路被人堵起來了。”

“堵?”趙頵一愣神,透過車窗向外一張望,醜婆婆藥鋪的招牌便在眼前掛著,“這不才到踴路街嗎?離了皇城沒幾步,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攔在這街上?!”

“已經遣人去打探究竟了。”

過了片刻,一名騎手從前面馭馬返回,充作護衛的騎兵隊正聽了他的稟報,下馬後來到車前:“大王,是前面的樓子巷出事了,聚集的人太多,才連踴路街也一並堵上了。”

“樓子巷?”趙頵對這個路名沒什麽印象。

“南順侯府就在這裏。”元隨提醒道,“就是過去的張宣徽府,也就是七大王府。”

“哦!”得了下人的提醒,趙頵終於想了起來,“說什麽樓子巷,直說是楚王府不就得了。”

南順侯雖然是個新爵位,但南順侯府卻一點也不新。占地也不小,整條巷子的北側只能看到一扇大門。曾經是仁宗皇帝賜予溫成皇後伯父張堯佐的宅子,再往前,便是太宗第七子趙元偁的楚王府。待到交趾國滅,又為當今天子賜予李乾德母子安身。

從樓子巷中出來,向南是汴水,沿著踴路街東行,就是西角樓大街,擡頭就能看見皇城的西角樓,再往前一點,便是貫通京城南北的禦街。

“這是為了前日開封府中審下來的案子?”

“也不會有其他的事了。”元隨說道,“十幾條人命都是南順侯害死的,還有上百人受傷,蹴鞠聯賽也不得不停了,這些都要南順侯府給個交代。哪能讓他一死百了!”

昨天的《蹴鞠快報》上就有關於此事的報道,當時趙頵還在想齊雲總社的那一群會首下一步會是什麽,原來就是欺負孤兒寡母來著。“……這麽快就鬧起來了?真是一點都不耽擱。”

趙頵笑著,心中有點煩。兩天前出面入宮幫人說話,似乎是畫蛇添足了。

“大王,是繞路還是過去將人給趕開?”同在車廂邊的騎兵隊正問話時表情木訥,不過趙頵聽得出來,他是在建議繞路,不要去招惹麻煩。

踴路街算是內城中很繁華的去處了,每天都是人來人往,樓子巷中鬧起來,也難怪看熱鬧的能堵上巷口。但這麽一鬧,沿街的商家不知有多少要跳腳。眼下前面堵滿了人,硬擠過去,是把渾水往自家身上潑。

哀樂聲從前方隨風傳來,趙頵坐在車中,透過掀開的車窗,還是聽到了一句半句。

竟然是堵在南順侯府門口哭靈!要是沒有人在背後指使,那些喪家當也用不出這樣的招數。開封府也在不遠處,但開封知府多半還沒有收到消息。齊雲總社在開封府衙中的影響力,將開封知府給架空估計還做不到,但將一些事情欺上瞞下,拖個幾個時辰,一天半天,倒是不在話下。當然,串供什麽的更是一點不難。

昨天的《蹴鞠快報》並不在手邊,但大體的內容,趙頵還能記得一點,而且之後他還讓人去打探了詳情。

在開封府的提審中,過堂的證人總計三十余人。即有棉行喜樂豐隊的球迷,也有福慶坊福慶隊的球迷,還有事發當地的商家、住戶,甚至連路邊小店喝酒的酒客都被一股腦弄進了開封府的大堂。

這麽多的證人,都看到了李乾德向敵隊球迷挑釁的一幕。這一點無可厚非,否則也當不了證人。但奇就奇在他們的證詞如出一轍,沒有一點差異。

從道理上說,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趙頵身邊的一個精通刑名的清客直接就說了,絕對是事先串通好的。正常的案子裏面,就是證人在案發時並肩站在一起從頭到尾都看得分明,但他們過堂時陳述的口供,怎麽都會有一些差異在,沒可能如此清晰明白。

只不過,趙頵可沒有幫南順侯府說話的打算。先不說降臣的身份,孤兒寡母離鄉背井,讓趙頊很是照顧他們。眼下更是因為老實做人,被賜予了城中的清靜花園。只是李乾德身死,他的宅子估計也要便宜他人了:“南順侯這一回看起來要絕後了?”

“大王有所不知。南順侯還留了一個剛出生的兒子,應該能承宗祧。”

“哦?是嗎?”趙頵嘆了一聲,“想不到還留了一個。”

“其實實在不行,京城中還有好些個交趾的王孫,當初也是一並降順的。只要官家還想保著南順侯府的名號,就是李乾德的兒孫不能接位,他的兄弟也有資格。”

聽著前方的喧囂,趙頵沉默了一陣後,又開口問道,“南順侯今年才十五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