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弭患銷禍知何補(八)(第2/3頁)

韓岡卻搖搖頭:“這件事用不著我操心。身處嫌疑之地,這些天來,我可是一句話都沒敢多說。”

“那就是齊雲總社的那幫會首和他們背後的人了……真虧他們想得出來。”

“這世上本就聰明人居多,尤其是在推卸責任的時候。”韓岡笑道。

韓岡一口否認了齊雲總社的行動跟自己的瓜葛,說起來,這個主意也的確不是他出的。他倒也是很佩服齊雲總社和賽馬總社兩個組織的會首們,能這麽快就找到了突破口。

在推卸和轉嫁責任的事上,他們的努力的確是讓人佩服,轉得飛快的腦筋也是讓人贊賞。

齊雲總社的那一群人的為人品性,在這一件事上表現得淋漓盡致。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挑起事端的責任安插在十七名死者身上是再順理成章的事。而在這其中,李乾德就是最好的靶子。

當整件事的起因不再是大宋土生土長的子民,而是李乾德這位降臣,那麽事件的性質也就不一樣了。不再是聚眾致亂,而是降臣心懷鬼胎所導致的結果。

若是定性為前一種,那麽為了避免日後相同的事故再次上演,禦史台可以理直氣壯地建言天子揮淚砍掉兩項賽事,順便將韓岡也牽扯進來——韓岡說自己身處嫌疑之地,就是這個原因。

但若是後一種,南順侯一死百了。為了朝廷體面,也不可能將大越國的太後拉出來懲治一番,最多將喪葬、撫恤、醫療的費用算到南順侯府的頭上,至於齊雲總社,以及兩家球隊的東主和主事,也就訓斥一頓了事。

禦史台又能怎麽樣?

為李乾德叫屈?臉還要不要了?!

如果一切只在朝堂上,還有的嘴仗可打,但昨天的《蹴鞠快報》上就已經將開封府斷案的結果給曝光了,讓受害人的家屬殺到南順侯府門前哭靈,加上對引發平南之役的交趾入侵事件的回顧,整個民間的輿論全都給《蹴鞠快報》給煽動起來了。

天子腳下的百姓可不是好欺負的,鬧將起來,天子和朝廷都得反過來安撫民心。市民階層比起農民階層來,更容易受到煽動,也更加敢於維護自己的利益。尤其是現在,有宗室、貴戚和顯宦在背後做推手,更是如此。而韓岡本人也就能置身事外,只需要看熱鬧就夠了。

“也不知是推卸責任的事。我是知過開封府的,”蘇頌瞥了韓岡一眼,“府中的官吏還是有所了解。下面的那群胥吏,欺上瞞下的事根本管不過來。唆使證人改一下口供,更是多見。若是說到出主意,多半是他們,做了幾十年,什麽招數想不出?就像李乾德的元隨,他們的供詞都與其他人證如出一轍,估計就是被府中胥吏唆使攛掇的。”

“胥吏們要唆使,也得能說服人才行。供詞上將責任往李乾德身上推,對李乾德的元隨也是有好處的。”韓岡說道。

“證人中只有朝廷派去的元隨,李乾德身邊從交趾帶出來的親信呢?”蘇頌冷笑道,“這便是府中胥吏的手段。”

“也是有人給他們撐腰的緣故啊。終究只是出主意,而不是掌大纛的。”

“嗯。”蘇頌點了點頭,“都混在一起了……因為蹴鞠聯賽。”

韓岡微微一笑,都是明白人啊。

李乾德身邊是有元隨的,而且是朝廷派出來的人,估計在皇城司中還能領一份俸祿。李乾德出外看球,他們必須貼身跟在左右。李乾德死於騷亂,幾名朝廷派來的元隨保護不力,這是逃不掉的罪名。更何況,天子為了自清,或者說下面主審的官吏為了不讓天子“蒙冤”,定然會加重處罰,乃至禍及家人,只為了給南順侯府一個交代。

但李乾德之死,如果是他自己挑釁,最後點火燒到自家身上,那麽元隨身上攤到的罪名就截然不同了,罪責怎麽說也能輕上三五成。

縱然李乾德出門看球的時候,身邊除了兩名皇城司派來的元隨以外,還有其他幾名從交趾帶來的隨從,但開封府卻根本就沒有將他們給傳上公堂。也不怕有人會以此發難,民眾已經給煽動起來了,士林更是一邊倒,即便禦史台也不敢去拿交趾人的口供來駁斥開封府的結論。

換做是韓岡,決然沒有這個一手遮天的能耐——換做是在隴右或許沒問題,但在京城就不可能了。只有上有皇親國戚,下有開封府中一應底層官吏,加上市井中一應好漢、豪傑,通吃了黑白兩道的齊雲總社,才能將整張網撐起來,順順利利地將渾水潑到李乾德身上。

一個希望維持現狀的利益團體,完全被金錢所收買,為了自己的利益,欺君的事也不在乎多做幾件。這叫有志一同。

蘇頌感嘆起來:“京中的俗諺有‘忤逆開封府,孝順禦史台’之說,開封府的吏員,對卸任的知府向來是不放在眼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