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十二)(第2/3頁)

遼國一直都采用捺缽制度,讓皇帝帶著整個朝廷遊走四方,而不在某座京城中常駐,其實也有畏懼漢人生活毀壞契丹統治根基的想法在。

折幹當然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更為不解,甚至有一份好奇心,“學士到底是何意,還請明說。”

韓岡將手一張,伸開五指:“一年五十萬貫的收益,不知尚父會不會滿意?!”

折幹身子猛地一震,手上拿著的茶盞,連茶水都潑了出來。他顧不得燙,連忙問:“學士莫不是在戲耍人?!這可是歲幣的一半啊!”

韓岡笑了:“歲幣也不過一百萬貫而已,其實在大宋和大遼,都不算多。”

五十萬銀絹,包括二十萬兩銀,三十萬匹絹。由於銀價對錢一向是一兩兌兩貫半到三貫,而絹則按照質地不同,一匹從一貫到十貫不等,越便宜的數量越多。故而每年朝廷實際上的付出,平均下來大約相當於一百萬貫左右。五十萬貫的收益,基本上正好是其一半。

“還請學士細細說來。”

“東京城七十二家大行會,任何一名副行首,一年都能有至少上萬貫的收入。而以貴國尚父的身份和權勢,如果用在商事上,一年的收益,也許一時還比不過五十萬匹兩銀絹的歲幣,但要是連一半都做不到,那怎麽也不可能。而將歲幣從五十萬匹兩增加到七十五萬匹兩,這個美夢恐怕連貴國尚父本人都沒想過吧?”

韓岡說得並不客氣,但折幹卻聽得怦然心動。若是從宋人那裏得到的好處能讓歲幣實質上平添了一半——而且還是專門給耶律乙辛一人——那麽回到國中之後,什麽事都能抵得過了。這就是功勞。

“但榷場不開,如何能做到這麽多?鄙國國中可沒有……”說到這裏,折幹猛然一凜,斷然道:“馬可不成!”

“當然不是馬。大宋一年需要軍馬數萬,想必尚父也絕不會答應。”韓岡不再笑了,而變得言辭誠懇,“不過貴國幅員萬裏,珍寶特產無數,用以交換鄙國的絹綢瓷器,隨便挑一樣就可以了。就是只賣長白山中木料,一年也能賣上數十萬貫啊。”

之前崇政殿上,在韓岡說出“朝廷什麽都不要做,只要能夠默認就夠了”這話之後,宰輔們都猜到他打算用邊界商貿的收益來安撫耶律乙辛——都坐下來好好做生意了,又怎麽會整天想著在邊界挑事進而敲詐?

但韓岡想要做的不僅僅是擴大邊界商貿往來,更是要幫著遼國開發合適的商業項目,有來有往才能讓生意繼續做大下去,否則就是單方面的吸血。不要指望耶律乙辛會上這個當。任何一個提議,必須是有足夠吸引力。

正如之前所說,遼國對擴大貿易同樣有著深深提防。耶律乙辛在才智上,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一位明君。他肯定會提防誘惑中隱藏的危機。只是如果是用本國國內的特產來交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他的利益跟遼國的利益是不一樣的,他對遼國的統治並不是名正言順,必須用更多的好處來交換。

韓岡甚至都不怕給耶律乙辛送兵器送甲胄,因為這些武器的第一目標決不是大宋,而是耶律乙辛在遼國國內的敵人——當然,兩府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就是了。

折幹皺眉想了一陣,他很提防韓岡,但他想不通韓岡的話中有什麽陰謀,不過折幹知道,這件事不該由他做決斷,只要將細節報回去就行了:“敢問學士,具體該怎麽做?”

“至於細節,千頭萬緒,我也沒有陶朱公的才華,自然會有人會去求見貴國尚父。到時候,只要副使居中搭個話就夠了。”韓岡端起茶喝了一口,“鄙國將會遣人以買馬的名義去貴國——想必副使也知道鄙國京中賽馬有多風行——不過實際上買馬是附帶,鄙國並不指望能從貴國那裏得到大批的戰馬,只是借個名義而已。”

用工業品交換原材料和土特產,這是後世最為常見的貿易方式。以貨易貨也好,用銀錢中轉也好,個中利潤只要想像一下,就能看到那閃爍著的金黃色光芒。

在遼國國中做配合,用的是權勢,對耶律乙辛來說,也根本不需要任何成本,幾句話就夠了,但回報的則是真金白銀,自然是得利甚多。在大宋朝廷這裏,甚至能跟商人按章抽稅,同樣有好處。

順豐行從京城其他商會那邊收集來的資料證明,宋遼兩國每年的貿易規模總量不會超過兩百萬貫,這還是已經將估算的回易總額給計算了進來。明面上在緣邊各大榷場的交易總額,僅僅是用過瓷器等奢侈品,將歲幣中每年二十萬兩的白銀給收回來了,抽到的稅也不過幾萬貫而已。

在韓岡看來,眼下的交易規模實在太小,效率也未免太低,這可是兩個擁地萬裏的大國之間的貿易數量,人口更是世界上分列第一第二。一年預計才兩百萬貫,這比沒生意還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