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十二)(第2/2頁)

種師中的心情就放松了一點:“五叔不也說過嗎?如今朝堂上雖然是變法一派,舊黨虎視眈眈,這一回只要勝了,朝堂上的諸公想要嚴辦也得投鼠忌器。等到與遼人開戰,還不是得讓五叔出山?”

種樸默然搖頭。這就是要賭一把,賭士大夫對武人的忌憚和新舊兩黨之間的嫌隙哪一個更深。

可他的父親一向好賭,賭運卻一向不佳。輸了一次又一次,但每到看見機會的時候,都會忍不住鋌而走險,豪賭上一把。

只是有這樣的父親,做兒子的又能怎麽辦?

“十七哥,不用擔心啦!”種師中為堂兄打著氣,“出兵興靈的事,呂相公不都已經認下了,有罪名也是他先擋著。”

種樸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種師中說得的確是事實。

調了趙隆北上,等於是派去支持種諤的。甚至種諤的行動,有這一件事在,都等於是在幫著背書。

呂惠卿可以說是要將整件事攬過去,不論功勞還是責任。

種樸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他本來已然做好了被父親連累,從此不能再領軍的準備,甚至連他的叔伯兄弟都可能被調去閑職,直到多年後才能被起復。

可現在呂惠卿為他父親的行動背書,朝堂上要怪罪下來,板子就會打到呂惠卿的身上,至於獨斷獨行、妄起兵戈的罪名,雖說瞞不過朝堂上的宰輔,在明面上也能敷衍得過去了。

但終究也只是明面上。暗地裏的刀槍劍戟,未來不知會有多少。

到了行轅中,兩兄弟立刻就被傳了進去。

“方才入城的露布飛捷可看到了?!”呂惠卿開懷笑著,“王師已經攻下興慶府!”

種樸和種師中之前就聽說了。這個捷報在兩天前,決戰中擊敗的遼人消息傳來後,更是就已經可以預計到了。

他們齊齊躬身一禮:“恭喜宣撫立此殊勛!”

“非吾之功,這可是令尊的功勞。”呂惠卿搖頭對種樸道,嘴角間的笑意寫滿了諷刺。

種樸道:“全托宣撫運籌帷幄,方有家嚴之功。”

呂惠卿笑容中的譏諷更重了。又說了幾句,便示意兩人退下,而臉色也隨即陰沉了下來。

對於呂惠卿這樣的人,無能二字比任何罪名都讓他不能接受。事情到了這一步,與其認下一個禦下不嚴的責任,成為士大夫中的笑柄,還不如行險,將所有的責任都擔下來。理所當然的,擊敗遼人的功勞或者說罪名也會落到他頭上。

來到溥樂城之後,呂惠卿毫不掩飾對種樸、種師中的看重,就是基本上被撇到一邊的李清也大大地誇獎了一番。

縱然心中恨不得將種放、種世衡在終南山的墳都給刨掉,可呂惠卿仍然帶著寬和的笑意,進城第一天就將小小的溥樂城巡視了一遍,第二天還去了不遠處的耀德城走一趟。

現在這一番布置總算有了一點成果,不論承不承認,大宋開國以來,第一例從遼人手中奪回土地的功勞,就是他呂惠卿立下的。

只是心中的窩囊氣,卻怎麽也揮之不去。

“大不了降罪去南方,以我的身份翻身也就是幾年間的事。日後一旦舉兵伐遼,又有誰能阻我呂惠卿回朝……功勞就是功勞!”

呂惠卿安慰著自己,心中卻仍是咬牙切齒。

“樞密。”一名幕僚突然遞上一份文稿。

只看了一眼呂惠卿就看出來了,這是前幾日整理出來的記錄守城經過的奏報。呂惠卿為了表面上做的圓滿,這些天來都是露著一張笑臉做事,心中夠窩火了,沒心思聽種家的子侄自吹自擂。前幾日就收到了這份記錄,可他只是看了一下傷亡數字和斬獲的功勞,剩下的文字連瞥都沒有瞥一眼。

可是被翻開來的這一頁上,由幕僚畫出來的幾個字頓時吸引了呂惠卿的目光:“火箭?飛火槍?”

作為軍器監的創立者,呂惠卿對任何一種新式兵器都有著足夠的興趣和好奇心。

“東西在哪裏?”他問著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