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十六)(第2/2頁)

“其實陳豐是在擔心太谷周圍的百姓。”陳豐指著北方的天際線,“雖然也有遊騎在外解救,但還是杯水車薪。接下來受的苦只會更重。”

“所以才必須要有這一戰,也為了日後能一勞永逸。何況有了樞副的《禦寇備要》,百姓也知道該怎麽做了。小股的北虜不用擔心,人多了,那也擔心不來。”

由於地處北地,又臨近太行山,太谷縣周邊的村莊基本上都有寨墻,以防盜賊。當然,那樣的圍墻肯定是訪不了遼軍的進攻。大多數村寨,即便僅僅是百余契丹騎兵,也能很輕易地攻破。不過在韓岡的《禦寇備要》公開下發之後,至少比之前的情況好得多了。同樣數目的糧草,逼得遼人必須出動更多的兵力。

出外打草谷的兵力被迫增加,就等於了遼軍能用來上陣的大軍的總體實力在下降。春天戰馬本來狀態就不好,長時騎乘奔馳,倒斃的數目就不會小,即便沒有脫力而死,上陣後也沒辦法有更好的表現。

陳豐點了點頭,卻換了話題:“怎麽樞副還沒來?”

章楶也疑惑起來,韓岡今天是要巡視城防,所以他們兩人才提前過來做準備。但從時間上看,韓岡現在也應該到了。

“大概是有事耽擱了。”章楶說道,望著東面,“方才東城那邊好像開了城門。可能有消息到了。”

“北虜?”陳豐眼皮一跳。

章楶點點頭:“多半吧。”

……

韓岡的確被一條新到的消息耽擱了行程。

不過並不是遼軍,而是太行山中的強盜。太谷縣東,靠近太行山的幾間村子,這兩天突然受到了下山的強盜攻擊。雖然沒有多少人員傷亡,也沒有太多的損失,不過這個勢頭可不算好。

站在普慈寺的大雄寶殿中,站在河東地形沙盤前,韓岡沉吟不語。

看著將太原城東側,一座小小的城池模型上的紅色的角旗,換成了黑色的旗幟。今天最新得到的報告。榆次縣陷落。井陘通道被封死。而在太原北方,一座座城鎮、關隘,都已經打上了黑色的標記。只是現在,太谷縣東也得用上紅色和黑色以外的另一種顏色了。

“太行山中多盜賊,這幾年編練保甲才好一點,不過也只是稍好一點,還是有許多盜賊出沒太行東西兩側。”黃裳曾經跟隨韓岡在河東任職,對於太行山中的情況,多少還是知道一點。

太行山中貧瘠無比,許多山頭連樹木都看不到。生活在太行山深處的山民,拿起鋤頭就是農民,換上弓刀那就是賊寇。根本抓不勝抓。

“樞副的《備要》的確是禦寇良策,但給那些強盜學去了,日後官軍圍剿可就要頭疼了。”太谷縣的知縣也在說著。

“你們總是看到小問題,須知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遼人南侵,而不是太行山中強盜。”韓岡搖頭,心中對敢於直言的太谷知縣有幾分驚奇,不過對他的話,卻沒多少認同,“要學會抓大放小,先解決最大的問題。”

這其實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問題。韓岡只是遺憾,《矛盾論》並不是他現在能寫得好的。

“何況強盜終歸是小時,沒有問題的良民永遠都是絕大多數。”韓岡又對太谷知縣道:“你想想,河東戶口眾多,人口甚至幾近千萬,太行山中的盜賊又有多少,有百分之一嗎?”

百分之一就是近十萬。黃裳和太谷知縣都搖頭。太行山中真有那麽多盜賊那還了得?皇帝在福寧殿中都別想睡安穩了。

“只是樞副將一些秘策都教給了河東百姓。日後若有人心懷不軌,亦是禍患啊。”

“若有賢君良臣,名將強兵,就是有人欲為寇,也只會是拿頸血一試王法的結果。”

韓岡隨之一笑。士大夫,或者說統治階層,都會對數目遠遠超過他們的百姓有著深深的戒懼,對失去控制畏之如虎。所以希望百姓是牛羊,不需要也不該有任何想法。而放開他們枷鎖的,便是災難。

但韓岡不同。一直以來,他沒打算在這個時代超前太多,也努力想融入這個時代,但基本觀念卻是根深蒂固,更改不來的。

對於黃裳和太谷知縣的擔心,他只會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