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七)(第2/2頁)

按韓岡的說法貨幣只要維持住信用,就能通行於市。可是現在京城百姓對大錢的信心一落千丈,除非韓岡能繼續得到重用,否則折五大錢就很難繼續發行。

“現在的折五大錢都快趕上陜西當年發的交子了。”在韓岡面前,馮從義嘆著氣,錢幣貶值對他的生意影響很大,想想也不免抱怨。本來以為韓岡回來後會有所改變,孰料。朝堂上的變化直接讓他的希望落空。

“交子現在不能發。陜西、蜀中倒也罷了,都是有緣故的。可京師腹心地,哪裏能隨便發紙錢?”

“可惜不是陜西、蜀中。否則就沒那麽多麻煩了。”

“因為朝廷的信用撐不住。”

韓岡很清楚,執政最忌諱的就是挑戰民眾的底限。百姓對朝廷的信心向來不足,至少現在還不是使用紙幣的時候,必須是硬通貨才行。韓岡之所以不動交子的心思,就怕朝廷興起時,在中原、江南開始發行紙幣。

畢竟蜀中、關西是特殊的貨幣區,早就習慣了,但中原腹地不能這麽玩,至少現在不行。拿張紙出來,信用無論如何都很難維持,一旦貶值就會沒有底限。

其實這個時代已經有了很明顯的信用制度。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交子。

慶歷年間,為了應付西北邊境上日益膨脹的後勤需要,困於糧草輸送的朝廷,便擴大了入中的制度。並為此發了六十萬貫交子,送糧到前線,便能收到交子作為憑證。而交子抵代的金錢,則是讓轉運使轄下諸軍州撥還。雖說按朝廷的要求是“止當據官所有現錢之數印造”,有準備金就印多少交子,僅僅起到兌換的用途,免去運輸錢幣到前線的耗費。可實際上,交子的印制數量都遠在準備金之上。

之後西北戰亂不斷,入中納粟的政策不得不繼續推行,陜西交子也跟著發行,至今為止已經發行了二十多界【通屆】。陜西的交子以兩年為一界,每界到期,便讓民眾將手中舊交子兌換成新交子,由於兌換有名為貫頭錢的手續費,還有因故無法來兌換被強行作廢的交子,朝廷每年都能有二三十萬貫的額外收入,這還不算超發的部分。而蜀中一直在發行的交子不論從時間還是規模,都遠大於陜西,所以朝廷從中牟取的好處就更大了。

朝廷在交子發行的過程中,所得到的好處讓幾任天子都難以割舍,對朝廷財計有著巨大的補益。故而相對的也會維持交子的信譽。當交子貶值,當地衙門都會出錢購回一部分交子銷毀——縱然不知道貨幣信用的本質,可行動卻是合乎道理的。

除了交子之外,還有鹽鈔。同樣也可以算是錢。交子以現錢為儲備金,而鹽鈔那是以鹽為儲備金來發行的貨幣,商人拿鹽鈔可以去兌換相應數量的解鹽。有有現錢公據,類似鹽鈔,不過是改成在在京師兌換錢幣,類似後市的支票,朝廷直接拿來在陜西購買糧草。

但這些都擁有著貨幣屬性的紙張,都不能得到人們的信任,陜西的商人一拿到手,往往就在當地給賣出去了,換成現錢落袋為安。而收購這些票據的,卻是宗室和戚裏,回到京師的交引鋪來足額兌換。

“如果朝廷的信用能維持住就好了。帶上一摞鈔引,比隨身帶著兩輛裝滿錢的大車都安心。”

遠程商貿中,聰明的商人都采取往返販運的形式。並不直接運回貨幣,而是在當地采購特產,稱為“回貨”。在過去茶葉不由官賣的時候,川鹽陜茶常互為回貨。

再比如成都府路將蜀錦運往中原,兌換成白銀回川。陜西四川雖然鐵錢可通用,但運輸相當困難,所以常常借助銀絹。

蜀中征收的賦稅泰半是銀絹,有半輸銀絹的規定,上供也以絲帛居多。同樣價值的白銀和絹帛遠比銅鐵錢要輕,易於輸送,這就彌補了蜀地鐵錢價值太小,運輸不便的缺點。

如今的陜西,情況也類似。尤其是秦鳳轉運使路,繳納的稅賦是由棉布代替了絹帛,一半是現錢,剩下的一半是白銀和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