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二十六)(第2/2頁)

向皇後沒注意到這麽細微的動作,但蔡確和曾布無法無視。那可是宮中兵法第一,半年內統帥班直的內侍大將,而且跟韓岡交情匪淺。他一點頭,就意味著韓岡並不需要他們同意,才能將消息傳到王安石、韓絳,以及其余宰輔那裏。

“殿下!”蔡確大聲道,“臣和曾布,並無阻止其他宰輔入宮之意。都是怕連夜打開宮門,會讓京城百萬軍民人心動蕩,萬一有賊子圖謀不軌,恐怕會生出大亂。實在是不能不慎重!”

“韓岡豈敢懷疑相公。但吾等三人今夜宿衛,而王介甫平章、韓子華相公他們能安心回去,是相信天子若有不豫,我等能安定人心,並及時通知宮外。早一步讓其余相公、樞密知曉宮中變化,更可安定國人之心。”

“樞密此言是正論。”向皇後擦幹了眼淚,挺直了腰杆。“不能讓相公們在外面擔心。”

向皇後這句話一出口,蔡確和曾布都安靜了下來,先後拱手道,“殿下所言極是。”

不過他們看韓岡的眼神就不一樣了,已經是帶著恨!

韓岡早就有定策之功在手,根本就不需要畫蛇添足,可他們缺功勞啊。自己吃飽了飯,就不讓別人吃。殊不知,這有多招人恨?

韓岡之前對王安石說,並不主張趙頊立刻禪讓。但現在的情況又不一樣了。

趙頊竟然說皇後害他。

也許是怨氣日積月累後的爆發,或是蘇醒後精神混亂的,或是當真認為他這一次發病源自於皇後中斷經筵,但這一句話一說,向皇後就再也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天子的病情已經到了這般田地,不論有什麽想法,都是得早點有個章程出來。一旦議定,就算今天夜裏人心不安,明天也會安撫下來的。”不管接下來會怎麽樣,有事情大家一起承擔,這是韓岡的想法,“殿下,還是快派人吧。”

……

“三更天了。”

聽見外面的梆子響,蔡京確認了現在的時間。跟強淵明喝酒,不知不覺就喝到了半夜。雖然自家釀的葡萄酒並不是燒刀子那般能打著火的烈酒,可喝多了下去。照樣還是唯有醺意。

“怎麽,舍不得你家新釀葡萄酒了。”在後院的石桌下,與蔡京一起喝酒的強淵明舌頭有些大,已經是喝了不少了,但還沒有到醉倒的時候。

蔡京笑了笑,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天空毫無遮掩的月亮,雖說喝葡萄酒最好的就是夜光杯,但有個玻璃盞裝酒,瑰麗的紅穿過玻璃之後,就又多了一層晶瑩剔透。

“這葡萄酒又不比過去珍奇,現在家家都會釀了,能喝多少只看隱季你的酒量!”

到底怎麽制作葡萄酒,不知何時就在京城中傳開了。不需要蒸釀的酒具,也不需要酒藥,只要將葡萄洗幹凈和交州白糖一層一層地放在陶瓷罐裏,然後密封好放在一邊,等一段時間就變成葡萄酒了。剩下的就是過濾和裝瓶。

只要家裏有葡萄藤子,又買得起交州白糖的人家,都忍不住去自釀些酒水出來。一時間,弄得京城的酒稅跌了兩成還多。

“既然這麽說了,我也不客氣了。”強淵明招呼著蔡家的仆人端酒上來,又對蔡京道,“元度還是不肯出來?”

“元度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體質又弱,出去喝次酒回來就要吐幾回。今天上殿,估計是中了暑,回來後就躺下來了。”

“真的是中暑?”

“喝你的吧。左右明天就知道了。”

經筵上究竟發生了什麽,蔡卞回來後卻不肯說。只是知道天子在經筵上發了病,然後宰輔們都進了福寧殿。具體的細節一概奉缺。

蔡京準備等到明天再去了解。反正大體情況猜都能猜出來,自家的兄弟,終究比不上韓岡。很有可能是吃了大虧,否則就不會一回家就躲進了房中,誰人也不見。

“三郎。”蔡京家的一名老家人從前院匆匆而來,附在蔡京耳邊說了幾句。

見蔡京臉色陡然就變了,強淵明立刻問道,“出了何事?!”

蔡京慢慢放下了酒杯,輕聲道:“王平章和章樞密又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