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咨明輔(二八)
“呂嘉問真的是完了。三司那邊都鬧了翻天,內藏庫的錢從此就不是三司的了。下面都在抱怨,說呂嘉問是豬油懵了心,竟想趁韓岡辭位的時候占便宜。豈不知韓岡退歸退,又豈是他招惹得起的。”蔡渭回來時,就是一股子的興奮,“大人,火器局和鑄幣局,韓岡到底是打算怎麽辦?”
“等著看。”蔡確很簡潔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就這麽一頭冷水澆了下去。
火器局和鑄幣局都被兩府劃歸到韓岡的勢力範圍,莫說這種位於三司和軍器監下一級的實務機構惹不來宰輔們的覬覦之心,就是有心,也拿這兩個衙門沒轍。
火器局和鑄幣局需要等韓岡將章程列出來,並推薦具體的負責人,才能投入運作。沒有韓岡的理論及業務指導,那就連笑話都算不上。
不需要蔡確多解釋,蔡渭很清楚韓岡在軍器監等實務衙門中的影響力。格物致知帶來了無數發明和發現,也造就了韓岡在百工、醫藥等實務領域的權威性,讓人無法與其競爭。朝廷裏最近一個認為自己可以虎口奪食的呂嘉問,他的下場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具體的細節,蔡確不想多說,蔡渭也只能不再詢問,肚子裏倒是在腹誹自家老子是不是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才只能拿自己發作。
不過蔡渭的猜測當然是大錯特錯。一些細節,蔡確都已經從韓岡那裏得到了通報。
見兒子悻悻然地想要離開,又是一副肚子裏有話又不說的神情,蔡確皺了下眉,把兒子給叫了回來。
“大人。”蔡渭有些莫名其妙,“可還有吩咐?”
“火器局、鑄幣局之事,是誰在你面前提的?”
“也沒有誰。”蔡渭一陣心虛,卻遮遮掩掩地不肯說實話。
蔡確心中一陣火起,口氣尚還依然保持平淡:“知道他的用心嗎?”
“大人。只是喝酒時議論了兩句,都是隨口的話。”蔡渭爭辯著。
“知道他們的用心嗎?!”蔡確的聲音沉了下去,不怒自威。
感覺到蔡確語氣變了,蔡渭終於是不敢再躲避,低頭道:“知道。”
“知道就好。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有人再問,明白地告訴他們,火器局也好,鑄幣局也好,都不是他們可以惦記的。”
蔡確再一次打發了兒子離開,心情變得更壞了。
蠢貨還真是多,沒事亂打聽,又能有什麽好處?難道還能跟工匠爭功嗎?還是想從鑄幣中牟利?能與宰相家子弟結交,就是難得的機會,卻都浪費了。當年在韓絳的宴席上抓住了機會,繼而在開封府、在禦史台,從不放過任何機會的蔡確,自是瞧不起自家兒子結交的朋友。
而袒護著這些蠢貨的兒子,也讓蔡確更加生氣。相比起來,刑恕可就強多了。但兒子與刑恕交情深了之後,倒是又要擔心被利用了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真真是不省心。
自家的兒子和跟他廝混的一幹人等,肯定還沒有收到韓岡晉封萊國公的消息,不然議論的話題就不會是火器局和鑄幣局。
當然,能比韓岡還要早一步得到消息,除了宮中外,也就是他們這群宰輔了。
“萊國公……”
這是怕韓岡當真接受下來,才故意封贈萊國?雖然從東萊郡公晉封萊國公看似是順理成章,可想到那一位,終究有些忌諱。
太上皇後不可能如此對待韓岡,蔡確知道韓岡在宮裏如何得到看重。那就是太常禮院的酸丁們,又在玩他們的文字遊戲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怕韓岡多心。而韓岡又是個不肯受委屈的脾氣,呂嘉問今天最後的表情猶在眼前。
不過也是好事,前面有三司,現在再來一個太常禮院,跋扈二字可就脫不掉了。
縱然都是一條線上,可同伴吃點苦頭,壞點名聲,也不是什麽壞事。
不是嗎?
蔡確微笑著想著。
……
送了刑恕走了,遊酢猶在院中,良久也不見動作。
一名士子進了院來,看見一貫苦讀的遊酢站著,驚訝地問道:“定夫,今天怎麽不見讀書?”
見及來人,遊酢大喜起身,“立之,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回的京城?”
前些日子郭忠孝去河北,遊酢還去送了他一程,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就今日午前。”郭忠孝道,“在河北也沒待幾天,便趕回來了,那邊靜不下心來讀書。”
說著便讓身後的伴當送上了一份禮物。
遊酢推讓了一番,方才謝過收下。
相互謙讓了坐下,郭忠孝看了看桌上還沒收拾的杯盞,問道:“方才是誰來了?”
“是刑和叔。”
“刑七人呢?走了嗎?”
“已經走了。”遊酢點點頭。
“刑七還是這麽匆忙。”郭忠孝笑了一下,“又來說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