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二三)(第2/2頁)

但既然有人提醒了,韓岡也無法當作沒聽見。否則日後有鐵錢輸入遼國,就會成為攻擊鑄幣局的罪狀。何苦留個把柄與人?

在他的首肯下,鑄幣局重新對一文小平錢進行了設計,才有了現在的模樣。

“夾錫錢鑄。具體的配比確認了沒有?這可是關鍵。”韓岡說道。

“確定了。”譚運點頭,“現在這夾錫鐵,比起生鐵來,實在差得太遠,只能做錢幣了。成本上倒是相差無幾。其實就是加了點黑錫、白錫……”

韓岡聞言,雙眉一皺。譚運見狀,慌忙改口,“鉛和錫。”

韓岡輕輕點頭,他對名稱上的細節,一向很較真。

白錫就是錫,而黑錫卻是鉛。這兩樣並不是一種元素,但經常被人混起來說。這個時代,不但一個字有多種寫法,一味草藥有多種叫法,就是金屬,礦物,都有多種名稱,而這樣的名稱,還都是官方使用的。

所以韓岡要推行名詞規範化,鉛就是鉛,不能說成是黑錫。黃銅就是黃銅,不得說成是俞石。在軍器監中如此,在鑄幣局中如此,還有本草綱目編修局,給天下生物編訂綱目,填充生物樹的行動,本質上也是規範化的一種形式。

“好了。”韓岡將小小的錢幣還給譚運,“以後鐵錢都改為這種夾錫錢好了。提議之人,依例賞賜。”

譚運低頭應諾,卻沒有立刻告退。

“怎麽了?”韓岡問道。

“是有關局中主簿賀鑄之事。”

“他怎麽了?”

“賀鑄他今日又跟人爭吵起來了,喧嘩院中。”

韓岡知道鑄幣局中有個賀鑄,是太祖賀皇後後人,還娶了宗女,所以有個官身。之前是從徐州寶豐監調過來的,說是他通文墨,擅詩賦,適合做主簿。韓岡見過他幾面,長得挺特別,或者說,有些醜陋。其他的,就是有幾次被人上報,說他不能和睦同列,又不通職事。記得上次去監中有人說過,賀鑄對鑄幣一無所知,之前在寶豐監,同樣是不理監中公事。

韓岡對他,也就這點印象了。本來就沒什麽好感,現在聽譚運一說,就越發的感覺這是匹害群之馬。

沒有才幹其實也沒關系,如果能與同事都能和睦相處,鑄幣局中不會沒有這種人的位置。一架機器沒有潤滑劑也運行不了多久。有些人看著不做事,但他在人群之中,起到的卻是潤滑劑的作用,能讓一個部門穩定地運行,同樣是不可或缺的人才。但一個與同僚都相處不來的官員,又沒有才幹,那留著他還有什麽用?

如果是技藝高超的工匠,韓岡很樂意與他見個面。如果是對有任何合理化的建議,更不會吝嗇爵祿賞賜。但一個擅詩賦卻不擅公事,覺得自己懷才不遇,跟同僚都搞不好關系的小官,韓岡覺得沒必要讓他屈就在鑄幣局主簿的位置上了。

韓岡想了想,然後搖頭。譚運並不是第一個抱怨賀鑄為人的鑄幣局官員。

“譚運,你覺得監中誰人合適接掌主簿?”

譚運聽著心中一驚,忙道:“宣徽,這賀鑄文采很好,精擅詩詞,就是脾氣不好。但小人並不是要奪他的官,只是想請宣徽能夠訓斥一番,讓他認真做事,與同僚和睦相處。”

韓岡聽著更是不快。文采好就高人一等,這是他一向都很反感的風氣。能否做實事才是衡量一名官員優劣的地方。賀鑄在鑄幣局的工作不合格,難道就能憑著文采得到原諒?

“文采好應該去考進士才是。能作詩文,再通經義,一榜進士不難。差一點就考刑法科,拿個出身也行。承祖輩余蔭,卻不思進取,此輩何足道?”

“但賀鑄娶了宗女。之前還有說讓他轉文資的。”

“他又沒功勞,轉什麽文資?”

雖然韓岡不喜歡現在重文輕武的風俗,但既然東班序列的確是在西班之上,韓岡也不會矯情地裝作看不到這一點。沒有功勞,又沒有能力,憑什麽轉文官?

“這件事就先放著。”韓岡沉著臉說道,“如今已是入秋,再過兩月自有磨勘考課等著他。黜陟幽明,到時候自然會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