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危欲傾何敬恭(十一)(第2/2頁)

韓岡到底在想什麽?真的這麽有恃無恐?

蔡確發覺自己真的越來越難猜度韓岡心中的想法。

他知道章惇去過韓家,應該也跟韓岡談論過皇帝的事。可轉天過來,蔡確去問章惇,那位樞密使卻支支吾吾,語焉不詳。

這樣子讓人如何有信心?

韓岡今天過來,蔡確本以為韓岡會交個底,可韓岡卻只是東拉西扯,將過去的事都說了一通。

日本的金銀,如果真的有《自然》中說的那麽多,遼國幾十年內都不會再為患中國。而國家財計,有軌道配合驛傳,還能通過鑄幣來補足。財計充裕,商路暢通,加上對外以土地為目的進行開拓,保證天下不至為亂。

這些都可算是韓岡的謀劃。

蔡確覺得,韓岡今天過來說了那麽多,其實歸納起來就一句話:聽他的不會有錯。

蔡確知道韓岡這是為了他安心才來。沈括不去韓岡家走一趟,韓岡都會找個由頭登門。但蔡確想聽的可不是這些話,而是如何度過眼下困局的手段。而韓岡一個字也沒有說,除非還有什麽給他忽略了。

蔡確想著,重新開始梳理起他與韓岡的對話,分析著裏面是不是藏了些了什麽。

茶葉、遼國、日本、金銀、西軍……

西軍!

蔡確腳步猛地一沉。

難道是要聚兵為亂,讓皇帝拱手畫諾不成?

這種沒臉沒皮的事要做出來,韓岡還有臉去教徒子徒孫嗎?

完全沒有。有的只是韓岡近乎自吹自擂的話語。

難道是說,他知道小皇帝活不長,根本不用擔心。

“或許有那個可能啊。”蔡確漠然的望著前面的道路,“是啊,可能……”

蔡確腳步沉沉的回到廳中,就見有兩人等在裏面,一個是蔡渭,一個是刑恕。

“什麽時候回來的?”蔡確停住了腳,問蔡渭。

“兒子和和叔到了有一會兒。知道大人在見客,就沒敢進來。”

“都聽到了?”蔡確沉聲問道。

刑恕卻笑道:“軌道通天下商貨,其利百倍,就是刑恕,也不免心動。”

蔡確板著臉,冷哼了一聲。

刑恕的挑撥粗淺得很,但卻正中蔡確的心思。挑撥離間本就是看人下菜碟,精妙粗淺與否只是末節。

刑恕見蔡確的模樣,嘴角微微一翹,“公私財利都給他一手抓了。朝廷、私人但凡有點好處,都是借他的光,要承他的情,還要贊他遠見卓識。”

韓岡今天過來,從遼國說到軌道,從西軍說到郵遞,這分明還是在維護他的勢力範圍,要蔡確做一個表態。

在宰相面前都如此跋扈,刑恕不覺得蔡確有那麽好的涵養。

“軌道一事,有政事堂居中主持,用得力之人,聚州縣之力,也用不著閑官插手。韓館長特特提起,卻是笑話了,不關他的事啊。”

刑恕冷冷笑著。

韓岡此前在朝中的地位,本身的能力是一條,但更重要的是依靠種痘法和冬至夜定儲之功,皇太後對他的信重也來自於此。

如今他在民間的地位沒有變化,但在朝中的影響力隨著他離開朝堂,而為之大落。

一個名號可笑的宮觀使,莫說影響朝政,就是上朝也是笑話。有見過集禧觀使、太一宮使隔三岔五的入崇政殿的嗎?

皇宋大圖書館,看其心思,是想弄成三館秘閣那樣的儲才之地。盡管韓岡設法掩蓋他的心思,他作為先導設立的開封圖書館中,沒有編修、修撰,只有管理。但這樣的刻意遠避,反而彰顯了他的用心。

或許到時候,他會將圖書館變成向上晉升的跳板,將能搜羅來的人才都塞進去,其中的一名管理,都能有經天緯地之才,改天換日之志。

但那又如何?

過去朝廷還念著他的藥王弟子身份,還需要他來保住小皇帝的福壽安康。就是當年先帝在位時,對他心生嫌隙,也沒敢去動他分毫。只能忍著、看著。

但如今,就是原先最想要保住小皇帝性命的一群人中,大半都盼著幼主早日駕崩的,太後都少不了有這樣一份心。韓岡還有用武之地?

不能順應時勢,卻想著逆流而行,這是韓岡最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