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見說崇山放四兇(十)(第2/2頁)

“既然是為了兩府,備選者至少得有兩制官的資格,而推舉者則不能局限在兩制官中,至少得侍制以上官來參與,否則也稱不上是眾望所歸,只是少數人的私相授受。”

“兩制……侍制以上官……”向皇後慢慢琢磨著。

內制翰林學士、外制中書舍人。即是官職,也表示等級。就跟侍制一樣,過了侍制這一條線,就是重臣。

通常兩府晉用新人。若不計外路,只看朝中,三司使、開封知府、禦史中丞,以及翰林學士,都是在備選的行列中,尤其以翰林學士居多。

兩制以上官,就包括這些人。

“依臣愚見。兩制官以上可被推舉,在京侍制以上官則皆有推舉之權,不過一次只能推舉一人。屆時在陛下面前,侍制以上官於殿上公推。得舉最多的兩人或三人中,由陛下選擇一人就任。”

約束權力,不如擴散權力。想要壓制皇權困難重重,但順手將太後送來的禮物來個見者有份,那就容易多了。

只要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太後手中,韓岡自問他的建議要通過並不難。

“這樣啊。”

聽完韓岡的敘述,向太後便輕聲應答。緩緩點著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韓岡的提議,乍聽起來是沒有什麽問題。最後還是由她本人來選擇,其實就跟常見的舉薦是一樣的。

“也差不多。”她把心裏的話說出了口。

一開始肯定沒什麽區別,的確應該差不多。韓岡心中說道。

不過時間長了就不一定了。

一旦選舉成了慣例,當哪位重臣有資格晉身兩府,其門生故舊都會主動為其奔走。

一旦有機會掌控朝政,家中的子弟、門人,投效的僚屬,都會對他們產生期待。而政敵,也不會忘記秋後算賬怎麽寫。到了那個時候,就絕無退步的余地。身後就是懸崖,前進方能得保無恙。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是這位宰輔是被朝臣推舉上去的,那麽他就免不了受到這些朝臣的牽制甚至裹挾。

而且選舉能選出合格人選的可能性很小。

尤其是這種人數不多,地位又相差不多的選舉。如果沒有人四處勾結許願,最後選出來的,多半是最為平庸、最為無害的一個,太過突出的往往都會被視為另類,難以在選舉中出頭。

但那是以後了。這第一次,表面上還亂不了。

“王中正,去請楚國公。”

向太後其實已經很累了,今天一天,是她面臨過的最大危機,情緒上也激烈波動,早耗盡了她的精力。但她還是在咬牙堅持著,想要盡早將所有事都處理好。

王中正沒有遲疑,立刻跪下領旨,然後便出去了。

小半個時辰之後,王安石出現在內東門小殿中,向太後沒有多繞圈子,很直接地說道,“家門不幸,出了這等忤逆之輩,亦是天下不幸,竟有賊人敢謀逆。幸有卿家能撥亂反正,如今京城人心不安,須得卿家維持,不知卿家可否屈就平章一職?”

王安石過來時,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太後會如此直接。要任命臣子就任要職,首先得寫詔書吧,哪裏能當面詢問,卻沒有一個紙面上的文字記錄。

看到王安石沒有即時作答,太後又道:“還請楚國公勿要推辭,就算不看吾和官家,也要看在先帝的分上。”

向太後的水平見長。雖說言辭不算出色,但正好抓住了關鍵,將王安石架了起來。而且王安石也不可能不顧念舊情。

“先帝之恩,臣粉身難報。臣如今雖昏老無用,若能稍補於朝廷,又何敢惜身?臣不才,願領命。”

“這就好,這就好。”向太後喜動顏色,“有平章在,吾就安心了,這就讓內翰過來寫詔書。”

王安石又望著女婿。難道韓岡還沒有就任兩府之位?要不然,翰林學士就該在這邊站著。

“這是令婿的舉薦,正好跟吾想的一樣。”

王安石皺了下眉頭,不過想想也就罷了,韓岡的推薦影響不了他的行事。但下一刻,聽到太後的話後,他的臉色就變了。

推舉?讓太後自己做最後的選擇?

王安石只覺得匪夷所思,茫然不解地看著自家的女婿,全然鬧不明白他到底是在想什麽。

韓岡當有自知之明。若是由京中軍民來推舉,朝中無人能與他相提並論。可換成是朝臣,有多少人會推薦?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韓岡在朝臣心目中的形象,可不如他在民間的聲望。

至於種痘法的感激?那些朝臣就別指望了。

仗義每多屠狗輩,那些讀書做官的,尤其是做到當朝重臣,就別指望會有所謂感恩、節義。

這是不打算入兩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