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奉天臨民思惠養(中)

“檢正,這是你要的許州濟養院的文書。”

宗澤從堂吏手中接過卷宗,點點頭,讓人先下去。

“怎麽還在忙著?”

堂吏剛出去,一人溜溜達達就進來了。

宗澤忙得連眼都沒擡,“相公給的差事,等他從宮裏回來要辦好。”

他的案頭上,已經擺了幾十份公文,皆是有關濟養院的文函。

在許州的公文中翻了兩下,找到了他所要的數據,端端正正地記錄在一張紙上。

那人伸著頭,看了看宗澤剛剛丟到公文堆最上面的那一份:“濟養院。這不是兵禮房的差事麽?”

宗澤頭也不擡,從另一側又拿起一份公文,邊翻著邊說,“相公交代下來的,你能跟他說不關我的事?”

這其實並不是兵禮房的差事,所以宗澤也沒有讓下吏來幫忙。

“汝霖你是宰相之才,韓相公不過是想讓你多歷練歷練。”

宗澤又提起筆,在紙上認真地寫著什麽,“多謝誇贊,宗澤不敢當。”

韓岡不止一次地誇獎宗澤是宰輔之才,然後十分幹脆地將很多要事都丟給了宗澤來處理。

宗澤一方面感念韓岡的知遇之恩,但另一方面,也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壓榨了。像是磨坊裏的驢子,看到前面掛著的青草,然後不停的一圈又一圈地拉著磨。

“京師是不是要抓人了?”那人忽然放低了聲音,悄聲問著。

“趙伯堅,你是替誰問的?”

宗澤無奈地擡起頭,望著眼前的中年官員。

趙令鑠,表字伯堅,是太祖五世孫,已經出了五服,除了玉版留名之外,沒有別的好處,不過也就可以參加科舉。

誰都知道,宗室中人不出五服不可能參加科舉,最少也得是開國匡字輩的五世孫才能算是出五服。而太祖一系的令字輩,太宗一系士字輩,魏王系的之字輩,加起來也不過兩千人不到。其中沒有官職蔭補,還認真準備考進士還不到百人。所以到了如今,宗室進士就只出了這麽一個。

開國以來的第一人,可想而知,趙令鑠在宗室中的地位會有多特別。趙令鑠如今官品低微,但他的名字連皇太後都聽說過,雖說沒指望做宰相、參政、樞密使,可進入議政重臣行列的幾率卻要比普通進士高得多。

趙令鑠本人,因為其宗室的身份,在中書中雖不當重任,但地位也十分特殊,誰都能說個好。宗澤與趙令鑠的關系不錯,而且前兩年趙令鑠因為道遇叔祖宗晟不致敬,被告上了宗正寺和中書門下。趙宗晟是太宗曾孫,太祖、太宗系之間,心結很重,總是有著明裏暗裏的沖突,看見趙令鑠這個春風得意的皇家進士自有幾分不順眼,這下抓到把柄,當然不願放手。幸好宗澤在中間幫了把手,免了官面上的處罰。

不過兩人能輕松相談,還是氣味相投之故。

“人多了。”趙令鑠抽了張小幾子過來坐下來。

宗澤拿他沒辦法,搖搖頭,“不是去洛陽辦差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你當去哪裏,洛陽啊。今天去,明天回,能要幾天?”

“沒再多留兩日,洛陽風月難得啊。”

“第一次去多留兩日倒也罷了,去的多了,洛陽城裏面也沒什麽意思了,還有什麽好玩能比得上京城?等到夏天,再抽幾天空去邙山走走。”

有了鐵路之後,去洛陽、去應天、去大名府等四京出一趟差,都變得十分簡單。

用京洛鐵路,走一趟洛陽,一般是八個時辰。

如果是五更發車的早班車的話,就能在城門落鎖之前抵達洛陽。第二天辦了事,做當天晚上的夜車回京,次日清早便能上工。滿打滿算也就是兩天的時間。如果都是坐夜車往來,甚至一天多一點就夠了。當然,洛陽風月不輸京華,朝廷雖是差使人,但還是會講些人情的,一般都會多給兩日差。

“真要說到風月,洛陽城裏還不如城外的車站,汝霖你怕是不知道,洛陽車站周圍現在變得有多好。”

宗澤拍了拍手邊的公文堆,“洛陽車站去歲凈入十四萬三千余貫,我會不知道?”他笑了笑,“東京車站更是三十多萬。鐵路的維修、人工,只靠車站下面的產業都包下了,運費就是凈賺,商稅還要另算。”

所有已經建成的鐵路車站,在建造時,無一例外地都順便占下了很大一片地。除了一部分屬於車站本體建築之外,剩下的都修起了屋舍。可以做倉庫,客棧,酒店。

京泗鐵路通車的這兩年,僅僅是車站出租房屋的收入,已經可以將鐵路的運營費用給抵過去了。並代鐵路,雖然地處河東偏遠之地,但車站的額外收入,也保證了整條鐵路能夠正常的回本。而最早修成的方城山軌道,盡管剛剛完成了新一期的改造,但由於是不亞於汴河的要道,半年的收入足以抵得過當年剛開始修軌道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