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帝都先溫春常早(四)(第2/2頁)

蘇子元的續弦據聞是個大家閨秀,最好臉面,為避人言,竭盡家財給前任留下的唯一血脈置辦嫁妝。

幾乎是差不多的理由,王旖給韓锳的嫁妝則更多。

除了羅列在單子上的嫁妝,還有脂硯齋這個香水鋪——這是王旖四女的私房——前兩日與韓岡商量了一下,又把在京師的兩家分號都轉給了女兒做私房,一年出息少說又有萬貫。

王旖給韓锳準備的這套嫁妝,也就公主出降能比比了。

韓岡現在拿著韓鉦妻家給嫁妝說一說,也是不想兒子對韓锳的嫁妝有什麽想法。

韓岡說得又不算隱晦,韓鉦領會了父親的言外之意,兄妹之間情分很深,被父母教訓的又好,聽了就站起身,鄭重道:“大人放心,兒子明白。”

兒子懂事,韓岡自然高興,笑著點了點頭,想想又嘆了口氣,道:“你妹妹其實也難。”

庶出倒也罷了,生母偏偏還是教坊出身。在家裏是獨女,父母當成眼珠子來看,但嫁出去,王家一眾親戚中間,不免多生口舌,妯娌中也少不了搬弄是非的——王家是江西大族,僅是王厚的兄弟班就排到十三,王祥的兄弟也有六個。人多是非就多,不用嫁妝壓住人,光靠宰相的聲威,那哪裏夠?一權二財,哪個能少了?

“大人放心,”韓鉦沉聲道:“有王伯父和瑞麟在,妹妹不會吃虧。而且還有兒子和七個弟弟在,怎麽也不會讓人欺負了妹妹。”

韓岡忍不住微笑起來。為什麽說兒子多就是福氣?嫁出去的女兒,都不愁受人欺。

“那樣就好……坐吧。”讓兒子坐下,韓岡沉吟了一下,問道:“成了婚,也算成人了。不知大哥你對日後有什麽想法?”

“兒子想再讀書進學。考個進士出來。”韓鉦說完,便看著父親,手攥著,緊張從眼神中透了出來。

他自是知道,父母曾經考慮過讓他轉為武職,將他這一支走將門世家的路線,但大宋貴文賤武,如果有可能,他還是想要去考一個進士。

韓岡眼神深沉,“你出生的時候,為父還跟你娘說,就得往地裏埋幾壇酒,等你高中之後,就拿了出來大宴親朋,當時就埋了下去。就埋在隴西老家後園中,現在應該還在。”

韓鉦咬了咬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兒子魯鈍,讓大人失望了。”聲音幾乎低得聽不清,但他又飛快地擡起頭,迎上韓岡的眼神,“但讀書多年,兒子總想試上一試!不管成與不成,不試試,兒子總是不甘心的。”

韓鉦剛剛有了秀才的資格——眼下制度初行,這秀才不過就是一個空頭名號,按照韓岡定制的標準,日後也不會多稀罕。真正想考進士的,不會太放在心上。

等今科韓鉦再去參加舉試,舉人的頭銜也當能順順當當地到手。不是說韓鉦的才學有多高,官宦子弟和官人參加舉試,貢舉資格一向拿得十分輕易。別頭試,鎖廳試,都是給官宦子弟開辟的捷徑。

當福建的普通士子要與一百人、兩百人爭奪一個上京的資格時,參加別頭試的官宦子弟,只要與四五人競爭,而參加鎖廳試的官員,更是三中取一的超高錄取率。

韓鉦有官身無差遣,得去參加別頭試。以韓岡的身份地位,只要韓鉦去考了,考卷還能看得入眼,取中的名單中自然少不了他的名字。

只是與秀才一樣,舉人眼下也不過就是一個空頭名號。既然考中之後,下一科想上京參加禮部試就必須再考,那舉人的資格其實也就剩下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待遇了。

等到了禮部試上,所有的考生這才基本上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與天下數千英傑競爭,韓岡又是最不喜徇私的性子,韓鉦想要一個進士出身,就是讓他自己來看,也知道是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