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易法變制隳藩籬(九)(第2/3頁)

葉祖洽沒有理會陳瓘水平低劣的遊說,以自己的步調說著,“趙宗景被押入開封府時,曾以有違法度之語質問王居卿。瑩中,你可知王居卿是怎麽回答的?”

不待陳瓘回答,葉祖洽就揭開謎底,“只有三個字,依故事!”

陳瓘的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能成為濮王府謀逆一案依循對象的故事,自然就只有一個。

葉祖洽卻笑了起來,“瑩中看來業已知道是哪樁故事了。”

趙世居。

令朝中文武百官都印象深刻的趙世居謀反案。

這一樁牽連甚廣的大案,本就是眾所周知的冤案,一切的起因都來自一名貪婪小人的首告。

既然熙宗皇帝能夠相信,只為了五百貫賞錢便敢於構陷宗親的小人,那開封府信一信對濮王府的首告,自也是順理成章。

“先帝有過,並不意味著今日可以重復。”陳瓘堅持道。

葉祖洽卻不爭辯,意味深長地沖陳瓘笑了一下,便揚長而去。

“他到底是來做什麽的?”陳瓘愣在了當地。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沒有了那等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但心中決意依然未改。

縱然外姓朝臣萬馬齊喑,但宗室之中,就連有隙的趙宗景都出面了。這一回開封府雖能依趙世居故事將趙宗景收捕,可他們能將京師之中數千宗室一並都捕拿歸案?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宗室這條川,政事堂防不住。

陳瓘仰頭望著宣德門上雕欄畫棟。

只要自己和一眾同伴再多掀起一番聲勢,得到支援的宗室便能穩住陣腳。而那些還懷有忠直之心、只是畏懼於權勢的朝臣們,也會得知同伴的存在,不再畏懼。

但正要再次舉步前行,又是一只手扯上了陳瓘的袖口。

“瑩中,瑩中,”同在太常禮院中的同僚李高一把拉住了陳瓘,額頭上已是汗水淋漓,“幸好趕上了。”

他望了葉祖洽已經融入人群中的背影一眼,匆匆地開口道,“瑩中,時局有變,且保有為之身。”

陳瓘低下頭,看著攥在自己手腕上的李高的手。李高攥得死緊,指甲都嵌入了手腕裏,看李高的樣子,若他有條鐐銬,肯定會扣上來。

且保有為之身?現在不作為,日後又何談有為?

“伯鎮。”陳瓘道,“如今的時局再變也不會更壞了。”

“難道瑩中你還沒聽說嗎?”李高急急地的道,“濟陰郡王,臨城伯及其子,皆因附逆被抓了。”

陳瓘只聽說了濟陰郡王趙宗景的事,臨城伯是宗室中的哪一位,他就不清楚了。但越多的宗室被搜捕,可就是越好的消息。

“已經聽說了。”陳瓘點頭,“這不是我們事先就預料到的嗎?”

在事前的商議中,宗室可是他們最大的助力。眼下的變局,正是陳瓘想要看到的。

“你還沒明白嗎?”李高的手越攥越緊,“是就只有濟陰郡王和臨城伯父子被捕!那一位已經說了,如今權奸勢大,大事難成,讓我們且保自身。”

轟的一聲,仿佛有驚雷在腦中炸響。

“為什麽?為什麽宗室那邊毫無動靜。”陳瓘完全懵了,“今日濮王府,明日可就會輪到他們了!”

難道他們就沒有兔死狐悲的感覺,難道他們就不知道,今天不說話,明天不說話,後天可就沒人幫他們說話了。

李高看看左右,周圍的官員,或明顯,或隱蔽,卻都關注著這一邊。

眉頭一皺,他用力拖著陳瓘,將其拖向路邊,低聲對陳瓘道,“是華陰侯出面了。”

陳瓘驚訝道:“不是說他已經病得快死了嗎?”

“只是好些日子沒聽到他的消息,好幾個月了,都沒見他去冠軍馬會,所以才有這樣的傳言。”

陳瓘不解,“走馬樗蒲之徒,縱薄有微名,又怎麽可能安撫得了宗室?”

李高暗暗搖頭。陳瓘自中進士後,皆在外任官,又對如今天下流行的蹴鞠、賽馬深惡痛絕,並不清楚所謂會首究竟有多大的影響力。

“一紙宗室法散盡了天家在親族中的人心,現在有人能在族中扶危濟困,怎麽會沒名望?他可是及時雨啊!”

對遠支宗室們來說,趙世將就是及時雨。

家裏嫁女兒,賠不起嫁妝怎麽辦?去找華陰侯;

一時間迎來送往太多,家裏揭不開鍋了怎麽辦?去找華陰侯;

因宗室法丟了玉版留名的資格,沒了官身怎麽辦?去找華陰侯。

急也救,窮也幫,趙世將提攜宗親不遺余力。在太祖一系和魏王一系中提到華陰侯趙世將,沒人不豎大拇指。等到趙世將因聲望太高不得不退隱,又讓更多的宗室對天家離心離德。

濮王府本就因為天子出自其家,天生就帶了幾分傲氣,雖沒有明著淩迫宗室,但尋常交往,從來都是居高臨下。太祖、魏王系對此感覺最是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