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二十六)(第2/3頁)

韓縝回頭,卻看見了自己的侄孫,“小猴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韓璃可不想被人小猴子長小猴子短地叫喚,只是他也不敢反抗,垂頭喪氣地道,“剛剛。”

“知道遼人為什麽不可能是用鐵路來運兵嗎?”仿佛考試一樣,韓縝問著侄孫。

“修不起來,修起來了也用不起來。”

據韓璃所知,遼人這些年的確都有在建設鐵路。只是北地酷寒,修築著實不易。連接南京析津、東京遼陽的鐵路,修了七八年了都沒全部完工。

從析津府往奉聖州去的鐵路,也在鋪設之中。但韓璃也曾聽聞,那條鐵路好像要爬山,所以在工程上有個難關,停工已有一年之久。

國力上的差別,讓遼國的鐵路建設舉步維艱。人才數量上的差距,讓遼國甚至無法很好地運行一條鐵路——從襄漢水運的那一條僅有數十裏的木質軌道開始,用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大宋才培養出了足夠的專才,來維持數千裏鐵路的正常運行。

聽孫子詳細地回答了一番,韓縝和韓維交換了一個眼色,都有幾分驚喜。

前一點簡單,但能明白後一點,可就不容易了。

“算是長進了點。”韓維的誇獎還是帶著苛刻,然後終於想起派孫子出去是為了什麽,“馮京出來了?”

“啊,出來了。”終於等到了,韓璃連忙點頭,“一刻……兩刻鐘前就從韓相公府上出來了,不過馮相公沒再往潞國公府那裏去,而是往南去了。”

“南……”韓維雙眼眯了起來,“馮京現在住哪裏?”

韓璃道:“就是在靠著朱雀門的地方。”

“回家去了?”韓維與韓縝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笑了起來,“馮當世還真是不能成事。”

“文寬夫怕是要火上頭了。”

……

“馮京出來後就回家去了?!”

只聽到一句,文維申就猛然大叫起來,不僅韓岡那邊沒消息,就連馮京也好像要改投門戶。

“小聲點。”文及甫不快地提醒道,“別打擾了大人午睡。”

文及甫壓低了聲音,跟文維申說話,可在裏屋假寐的文彥博還是聽到了,叫了起來,“出了什麽事?”

文及甫、文維申兩兄弟忙忙進去,“大人,沒什麽大事。”

“沒什麽大事,那就是有小事嘍。”文彥博豈會讓自己兒子糊弄過去,“是什麽小事?說來聽聽。”

文維申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馮京與韓岡見過面後,就直接回家了。”

文維申說話的時候,文及甫小心地關注著他們的父親文彥博。老年人若是動怒動氣,很容易出事。而文彥博,也正是易怒的脾氣。

但文彥博這一次卻沒有太大反應,反倒是有幾分好奇的模樣,“哦?韓岡是怎麽說服馮當世的?還真想親眼看看。”

……

韓鉦從頭到尾看到了全程。

前因後果韓鉦並不清楚,但從父親與馮京之間的對話中,卻已經了解了很多。

不過韓鉦寧可自己不了解。

“大人,那遼人……是不是……”

他不敢再追問下去。

當朝宰相與北虜私下裏勾結,或許還不到勾結這一步,可只是向敵國泄露國中機密,那也意味著官場之內的一場大地震。自家父親作為罪魁怕是連名聲都要給毀了。

不過韓岡似乎已經從簡單的幾個單詞中聽到兒子的心聲,“說說你的理由,為何會這麽想?”

“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韓鉦在肚子裏嘟噥道,只要多想一想,很容易得到這個結論。

文彥博、馮京、韓縝韓維,事後都應該能想到。只是時間問題。

……

韓縝和韓維都不喜歡文彥博,在他們看來,如今朝堂上碩果僅存的仁宗朝的宰相,私心實在是太重了一點。

遼國如今國勢昌盛,若不是大宋同樣國運蒸蒸日上,換作仁宗、英宗時,早已亡於契丹騎兵的鐵蹄之下。不過一旦兵權四散,無論是哪一方,都無力與遼人對抗,最後倒黴的只會是北方邊境上的百姓。

“這只金毛鼠,還是這般滑溜。”韓縝輕笑著,臉上的皺紋也放開了。

原本他們就準備站在韓岡的一邊,尤其現在的局面,讓他們更不會站在政事堂的對立面。韓岡又說服了馮京,這讓事情變得更加容易處理了。

韓維還有些疑惑,“章惇、韓岡皆是晚輩,他拉得下他的那張老臉?”

韓縝猜測著,“或許有什麽把柄抓在了韓岡的手裏面。”

哪家顯貴家裏沒有點陰私事,真想要把人往死裏逼,總能找到理由的。章惇和韓岡做了那麽久的宰相,控制朝堂多少年,若這點能耐都沒有,他們早就連皮帶骨被人吞了。

政事堂手上本錢雄厚,外路官員和致仕元老根本無法與之抗衡。如果不是太後病退,天子失德,使得宰相們不得不為他們的專權找一個合乎天理人情的依仗,就不會有今日一幹入覲元老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