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二十八)(第2/3頁)

趙世將腳步一頓,怒道:“就是因為你們都這麽想。所以韓相公才不用我們!”

兩家快報社,是建立在兩大聯賽的基礎上的。

相對而言,早一步成立的蹴鞠聯賽,因為沒有先例,所以設立之初,觀望者眾多,來自關西的勢力便在其中擁有了相對更大的控制力,之後雖然不乏位高權重的垂涎之人,但韓岡的地位比氫氣球躥升得還快,沒什麽人能搶奪走韓岡一言九鼎的權力。

而到了賽馬聯賽成立的時候,有了蹴鞠聯賽成立在前,各方勢力的積極性就要高出許多,因而韓岡在其中就只有影響力,而沒有足夠的控制力。

從這方面來看,韓岡選擇《蹴鞠快報》發聲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但趙世將為此驚怒,不是因為新近封了郡公,授了開府,又即將就任大宗正,卻錯失了投桃報李的機會,而是因為韓岡的冷淡。

不論是太後退養宮中的詔書,還是天子隱居思過的敇文,皆由邸報傳諸天下官員,又有兩大報社告知百姓。

大議會的召開,新軌道的修建,朝廷近期將要實行的計劃,也都是通過兩大報社公諸於眾。

也許內部還有親疏之別,但在表面上看,兩大報社與政事堂之間的默契是別無二致的。

這也是讓趙世將感到安心的地方。

他不怕被麻煩,只怕不被麻煩。

偏偏這一次,韓岡卻跳過了《賽馬快報》,這不能讓趙世將心中驚懼。

聖人所教之“一日三省吾身”,他是從來沒有的。但一個時辰前被叫起來後,他已經三省、五省、七省過了。偏偏還是不明白,為什麽韓岡要跳過賽馬快報——厚此薄彼是正常,可也沒有必要在與一幹豺狼虎豹對決的時候,硬是放棄一條臂膀。

趙世將低頭展開已經被手汗浸透的樣刊,又濕又皺的頭版上,“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這幾個大字,依然十分顯眼。

總編湊近了一點,小聲問,“石翁,遼人當真要來了?”

比起像被皇帝冷落的寵臣一樣患得患失的趙世將,在場的報社成員,更加在意的是遼人會不會真的如這篇社論上所說的那樣,已經在準備南侵了。

總編這麽一問,其他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可趙世將卻更加惱火:“每年朝廷投入幾千萬貫養兵,軍器監幾千門大炮造出來。河北的大城小寨,哪一座四角上沒新添了炮台?”

“可北虜的火器聽說不輸給官軍多少了。還有什麽神火軍,前兩年一仗就殺了幾萬叛軍。”

“就耶律乙辛有神火軍,難道我們的神機營是擺設?!神火軍一仗殺了幾萬人,去大遼的神機營又殺了多少?!”

趙世將一時間怒火燒心,自己的苦惱都沒人在意,全去擔心別的事了。

只是沖了兩句之後,望著一雙雙無辜的眼睛,趙世將突然之間火氣全消。

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趙世將呆滯地想著。

在過去,他可是悠閑得很,看看馬,看看球,要不然就讀讀書,哪裏會天不亮的時候在這裏大發雷霆?

可自從自己踏進這個漩渦之後,完全失去了過去那等超然物外的心態,原來還只是擔心被皇帝得意惦記,如今卻在擔心被韓岡疏遠,被文臣攻擊,被天子復辟,什麽時候都要提著心。

這樣的生活,是他之前根本沒有想到的。

心情急轉,就像是鍋爐擰開了閥門,裏面的一口氣突然都泄得精光。

趙世將的背也弓了,腰也彎了,一瞬間老了好幾歲的樣子,也不再理會眾人,腳步蹣跚就進了樓中。

“你們先去做事吧。”

總編吩咐了一句,一眾編輯如獲大釋,立刻四散而去,隨即他也跟著進了樓裏。

在見客的屋中,與趙世將先後落座。

看著對面之人的神色,總編低聲叫道,“石翁。”

趙世將只應了一聲,“嗯。”

“既然韓相公只在東面那邊發社論,我們也不用急了。但配合要做好,韓相公想說什麽,社論裏面沒說明的,我們要幫著說明,沒有給足證據的,我們也要幫著收集。”

“嗯。”

“東面的社論,我方才也拜讀了。”總編看了看趙世將,“雖然裏面沒有點名,但那個要瓜分兵權的應該就是潞國公吧?”

趙世將終於多了些反應,冷哼了一聲,“除了他還有誰。”

天子者,兵強馬壯者為之。身為趙家人,趙世將自不會對這一句陌生。

文彥博要爭奪兵權的事,趙世將早聽說了,甚至不感到驚訝。

只要稍有野心的臣子,都會這麽做。手中有兵馬,不論是自保,還是進取,都有的選擇。若是沒有兵馬,就會像陳橋兵變,太祖入京時那般,宰相束手無策,帝後相對而哭。

但瓜分兵權,趙世將看了社論之後,也只能罵一句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