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六十四)(第2/3頁)

趙煦仰起頭,讓人將沉重的十二旒冕戴在頭上。

昂首挺胸,一股使命感充溢在胸間。

自己還年輕,還有頗多時間,日後的年月,他定要在忠臣良將的輔佐下,將這被奸臣權相篡奪的大政給奪回來,還大宋江山一個朗朗乾坤!

“父皇在上,兒臣趙煦,定會為你報仇雪恨。”

趙煦嘴唇翕動,無聲地向早已不在的父親立下誓言。

……

“皇帝皇後差不多該出發了。”

韓岡看了一下座鐘,發現不知不覺已經是申時了。

曾孝寬也將視線投遞過去,也吃了一驚,“都這個時候了?!是得快一點了,不然怕是趕不及回來。”

婚禮該在黃昏舉行,等趙煦和越娘去了太廟再回來,正是應該是暮色將臨的時候。

如果中間有什麽事耽擱,使得誤了吉時,從章惇開始,所有擔任主持和組織工作的官員,都得受到懲處,即使章惇是首相,也不能就此免責——一個組織想要維持穩定,保持其生命力,即使組織的首腦,也不能隨意免除自己理應承擔的責任。

不過以章惇的強勢,即使皇帝突然腹瀉,他也會在預定的時刻將皇帝強扯上玉輅,絕不會在意皇帝會不會拉在身上。

韓岡和曾孝寬的擔心也實在太過多余。兩人的話聲方落,就聽見前面響起了曲樂聲。

兩人對視一笑,皆放心下來。

外面的事情不用擔心,他們只要等著隊伍回來之後,一起歸班向天子道賀便是。

眼下的事情才是重點,曾孝寬問道:“年號的事,玉昆你是不是已經跟太後提過了?”

韓岡點頭,“太後也說了,既然皇帝大婚,她也不理事了,這年號也差不多可以換了。”

“‘元祐十載,幸得先帝庇佑,如今卻也用不到了。’”

韓岡轉述的話中,沒有向太後說話時,那種難以掩飾的失落。

但曾孝寬仔細品味,卻也能從字句中感受到太後現在的感情。

嘆了一聲,曾孝寬贊道:“太後真乃女中堯舜,一紀盛世,泰半是太後肇造。”

韓岡微微一笑,好處都是宰輔們拿了,這種話都不用成本,說多少都無所謂。

“元祐這個年號,還是天子自己選定的。以如今情勢,已用不著再讓先帝操勞。”曾孝寬狀似感慨,實則興奮,他問著韓岡,“玉昆,你有什麽想法?”

“我之前跟章子厚說過了,年號自漢武始,古者無也。所以不必泥古,就是不定年號也無妨。”

“這怎麽行?”曾孝寬脫口說,“難道你打算讓後人編訂史書時,才確定是宋某宗幾年、幾年?”

說到最後,曾孝寬的聲音漸小漸輕,皇帝還沒死,就議論日後,雖掌權日久,可曾孝寬終究還是被自幼習練的綱常所拘,不敢太過放肆。

“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熙宗、今上。”韓岡屈起手指,“可依秦例,稱宋七世。”

秦始皇認為人臣論君短長,是無臣下禮,故而廢除了延續數百年的謚號制度。按照他定下的規矩,從他開始,是始皇,下面就是二世三世四世,乃至無窮世,而紀年,便是始皇某年,二世某年這般計算。

這的確是可以引用的前例,可將秦時舊例搬出來,未免太過駭人聽聞。畢竟秦代的名聲可不怎麽好。以韓岡的聰明,又如何會犯這樣的錯誤?

“玉昆!”曾孝寬終於明白韓岡是在開玩笑了,但他不是很欣賞韓岡的玩笑,“如此一來,世人也不習慣,歷法又如何分賜四夷,到時候,怕是四夷也要笑我中國粗鄙不文了,自擬年號也不是不可能。”

韓岡稍微收斂一點笑意,“吾知令綽素來博學,福建又多見海客,敢問令綽,可知大食和大秦的歷法?”

曾孝寬點了點頭,他還真知道一點,“兩處皆以教立國,所以歷法便是以教主傳道之年為元年,自此一直推下來。記得按大食的歷法,現在應該是大食歷四百多年了吧。”

盡管有一點小錯誤,但整體上是沒有什麽問題的。福建多大食商人,來自歐洲泰西的人種卻是微乎其微,對其歷法了解得錯失一點,也不足為奇。

曾孝寬腦中靈光一閃,頓時張口結舌,“玉昆你是當真打算,打算,議會元年,二年這樣排下去?”

“放心,肯定不是議會,這也太難聽了。”韓岡笑道,“章子厚就沒說什麽?”

“沒說。”曾孝寬搖頭,“他說忙於天子婚事,此事已經交托給玉昆。玉昆,你到底是什麽想法?”

“諸侯、偽王不論,即使臣下秉政,頭上還頂著一個掛名的皇帝,也有的是王之流。但只有一個例外。”

“共和?”曾孝寬他瞪大了眼睛,“玉昆你該不會是打算從周召共和開始為元年吧?”

曾孝寬的反應出奇得快,韓岡都有些吃驚,曾孝寬要是文史水準這麽好,為什麽不去考進士,反而是靠蔭補出來?